赵恒皱了皱眉,一眼就看见搁在屏风边的一方几案上的瓷盘,里面还留着大半块胡饼。
而月芙则正坐在炭盆边,用火钳翻弄里头被烧得通红的炭块。
她半弯着腰,侧面对着他,一手挽住衣袖,一手小心翼翼地控制火钳。
只是动作似乎不大熟练,试了两次,没能将炭块翻过来,却刮下来一层燃过的灰烬。
赵恒快步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接过她手里的火钳,将炭盆里的炭块一个个翻好。
“小心些,莫让火星溅到。”
他哑着声开口提醒,说出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嗯。”月芙仍旧低着头,淡淡应一声,嗓音好像也比往日多了一丝沙哑。
她一点也没像过去那样,对他小心又主动,简单的一个字后,就再没了动静,整个人也显得恹恹的。
赵恒没来由的有点慌神,生怕自己昨晚的那番话太过无情,伤了她的心。
他有些想看看她的脸,却又不敢碰她,只好看向留下的那大半块胡饼,轻声问:“怎么吃得这么少?这里的饭食虽不够精致丰盛,到好歹也要注意身子。还要在这儿多留一日呢。”
“多谢殿下提醒。”月芙这时才抬起头看向他,既没接受他的劝说,也没拒绝,“不知殿下过来,所为何事?”
赵恒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
略显苍白的肤色,红肿的眼眶,眼底淡淡的乌青,也不知是不是同他一样,彻夜未眠。
“我……”他感到心口一阵疼痛,喉咙也跟着哽了哽,才继续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同你说几句话。”
“殿下还想说昨晚的事吗?”月芙的语调依旧淡淡的,没太多起伏,原本的迫切,好似在一夜之间尽数平复。
“是。”赵恒觉得越发忐忑,“昨晚,我口不择言,说得有些重,盼你不要因此伤心难过。我——”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月芙忽然打断。
“殿下多虑了。”她用近乎冷淡的目光看着他,面上却露出得体的笑容,“昨夜,我辗转难眠,想了一整夜,现下已想通了。殿下说得对,的确是我一时冲动,才会提出这样荒唐的要求。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
说完,她又低下头,不再看他。
赵恒挂怀了一整夜的心事,酝酿了一早上的情绪,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得措手不及。
“是吗?”他艰难地笑了笑,仿佛松了一口气,可心里除却松懈,还有一种夹杂着难堪和失落的情绪,“那便好。”
将满腔的话咽下去,他似乎已经没理由再留在这儿,只好又说了一句“多保重”,便起身告辞。
临去时,月芙忽然喊住他。
“殿下,天寒地冻,我让轩馆的仆役们去取了藏酒,夜里请诸位侍卫们喝酒,暖一暖身子,以表谢意,不知能否求得殿下的允许?”
“自然。今日我本就许他们休整一整日,夜里由沈娘子安排就好。”
赵恒说完,快步走了出去,完全没看见月芙眼神中的变化。
……
一整个白日都过得波澜不惊。
月芙与赵恒两个都各自在自己的屋中待着,再没说过话。得了一日空闲的侍卫们则挤在几间屋子里
,或坐或躺,说说笑笑,玩玩闹闹,难得的轻松愉快。
一直到傍晚,雪终于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