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在第二日一早,坊门甫开时,便由快马先送到东宫。
今日有大朝会,赵怀悯正更衣梳洗,等着内侍将朝食送进殿中。
信交到他的手上时,热腾腾的一碗汉宫棋也才搁到食案上。
因昨日崔汲寿宴上的事,赵怀悯的情绪不太好,见一早就有信,不禁呵斥:“今日有朝会,什么东西,就急着送到我面前来!”
将信送进殿中的是太子右监门直长,闻言回道:“殿下,此信是八王身边的杨松亲自送来的,说务必请殿下尽早亲自拆阅。”
“八郎?”赵怀悯不禁愣了一下,微微眯眼,“他可从没给我写过什么信。”
赵恒在边塞时,一月一封家信,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全都是给圣人的,现下在长安,要说什么,直说便是,哪用得着写信?
他正觉疑惑,拆开一看,先是一惊,随即勃然大怒。
“荒谬!你确定杨松没送错地方?”
直长道:“臣不知,殿下恕罪。”
崔桐玉见状,示意直长先下去,让其他人也跟着退到殿外,这才问:“大郎,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
赵怀悯冷哼一声,道:“这信可不是给我的,是给邱思邝的,说得就是昨日你那混账弟弟干的好事,我看,八郎分明就是要给我添堵!”
若不出意外,以邱思邝的为人,但凡在朝会之前收到信,必会在赴会时,当着群臣百官的面,毫不留情地抨击崔贺樟,再将东宫也一并拖下水。
圣人御体欠安,近几年,他作为太子,已渐渐取得大多常规事务的处置权,但仍然要时时受到朝臣们的监督,稍有差错,便会告到圣人那儿去。
他说着,将信丢到崔桐玉的面前。
“都说他无心政务,不贪恋权位,我看,他这次回来,分明不存好意!”
崔桐玉快速扫了几眼,沉吟片刻,却没动怒,只是微微一笑,道:“大郎何故这样说?依我之见,八郎是好意,在给大郎提醒呢。”
“是吗。”赵怀悯冷冷反问一句。
“大郎不妨想想,昨日闹出那样的动静,早晚会传到那些言官的耳中,他们定捅到圣人面前。即便圣人仁慈,大小也要对大郎你做出一番惩戒。可是,八郎现下却先将一会儿邱思邝要说的话告诉了大郎。”
崔桐玉没有将话说完,而是留了些时间,让赵怀悯自己先想一想。
她一向极懂得分寸,嫁给赵怀悯这么多年,两人之间虽没有太多男女之情,却算得上是一对极其稳固的伴侣。
她不似许多追求婚姻完满、感情如蜜的女子,而是将更多的心血,都放在整个东宫的大事上。
她有野心,不但想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将来更想坐上皇后的宝座,像当年的沈皇后一般,涉猎朝政,掌握大权。
不过,她深知赵怀悯对沈皇后那样强势的女人心怀鄙夷,于是,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态度谦和,以柔克刚,从不令人反感。
太子信任她,即使她成婚多年,膝下除了一女,再无所出。
“你是说,我应该在朝会上,先一步向圣人请罪?”赵怀悯思索片刻,慢慢道。
“是。我想,以邱思邝的性子,若大郎你先一步向圣人认错,诚然他还是会进言,但一定也会赞一番你如此举动,圣人恰好顺水推舟,不追究东宫。”崔桐玉笑着点头,又站起来,跪坐到他的身边,肃然道,“一会儿,我也会再派人回府,将那不出息的混账带来,在东宫好好教训一番。”
“也好。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平日办事也算稳妥,只让他别再给我误事便罢了。”
赵怀悯听了她一番解释,面色已然缓和,也不再有发怒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