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暑热渐散,忽来风雨。
月芙又做了一场乱梦。
梦里,依旧是那一座陌生的院子,却不再只有她一个人。
她看到许多张脸,隐没在重重迷雾的背后,每一张脸都是模糊不清的,可不知为何,她依旧能清晰地认出他们。
是父亲,是继母,是妹妹,甚至还有赵夫人,有杜燕则,有赵襄儿……
他们一个个站在一起,冷漠地看着她,每一张嘴都念念有词。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明白一定是在指责她。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想立刻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从这里逃出去。
最后,又是赵恒。
他忽然出现在她的身边,攥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出去……
醒来的时候,月芙的后背已经湿了。
纱窗外,一串串雨珠打在屋檐上,落在碧桐叶上,叮咚作响。天空还是深蓝色的,被雨幕笼罩着,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她卧在床上,深深地呼吸,平复心情。
是妹妹的未婚夫啊。
她在心里默念,好像在提醒着什么。
……
隔了几日,便到七月。
六月的酷暑散了小半,每日清晨与傍晚,都变得风凉起来。
梁国公府那边,杜燕则终于让人送来了消息,说是已将和离书送抵府衙,只等士曹参军判下来,便算正式和离了。
月芙大大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下了一半。
又隔几日,那边将官府的判文送来,上头醒目的官印,终于令她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沈士槐与秦夫人则心情复杂。
这些日子,他们也一直在等着梁国公府的消息。
因害怕上次月芙彻底得罪了杜燕则,他们一直提心吊胆。可等官府的判文送来了,又忍不住悄悄觉得懊恼。
这样一来,唯一能指望得上的杜家,也彻底靠不上了。
如今,二娘的婚事已不得不考虑了,没了杜家,他们要到哪里去寻人,探听上意呢?
沈士槐时常愁眉不展,考虑着是否该借着在光禄寺的官职,想办法向太极宫中的内侍打探一番。秦夫人则犹豫着是否要厚着脸皮,再去梁国公府,求一求赵夫人。
月芙将他们的心思看在眼里,一句话也没说。
素秋已替她打听过了,玄真观如今不向外人授戒,若有心修道,则需等九月初九日,得观中高士授戒,方可入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