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厢,到底是做主留下了融羽的徒弟,沧衡子想着还是该通知陛下一声。
他深知陛下的毛病--
应苍帝拿捏不好与人相处的分寸,年少时游历四海,听见周围的修士作恶多端时,都会松一口气,随行的侍卫怕他学坏了难以跟宫里交代。细问之下才知,他觉得坏人能直接杀了非常省事,好人却要与之周旋,应对起来很是麻烦。
实力不够的时候还要硬着头皮与外人打交道。
如今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世间难逢敌手,同等修为的都冲击飞升去了,不会来寻他的事儿,由着天性来,便过起了地宫盖棺的日子。
即使同住在陵墓之中,平时二人并见不上面。
毕竟在给他修坟,作为乙方的沧衡子也经常有要跟甲方确认需求的时候。
结论就是找不到人。
即使是书信来往,应苍帝也要酝酿一番。
当然,以他的境界,委实不用怕任何人,仅仅是抗拒和人交流。
这三日里,渡星河除了自己修炼,就是到沧衡子的炼器房来,借他的地火炼丹,于是也见证了一把他和墓室主人的交流方式--透过活泼的公主陶俑:“我已经拜托公主殿下去找陛下了,只是今儿陛下也没来,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吗?”
光用肉眼观察,公主陶俑真不像泥土捏成的。
她一袭鹅黄色粉裙,周身幽兰之气,眉眼神态更娇憨可人。
沧衡子:“陛下呢?怎么没见到他?”
公主陶俑:“皇兄说,硬要说见面的话,倒也不像是完全不能见,但是……抱歉,明天一定会出来的。”
第二天,公主陶俑:“皇兄说,现在见面的话有点勉强,明天一定能来。”
第三天,公主陶俑:“昨天真是对不起,明天皇兄一定会来。”
……
第四天,当耐心尽失的沧衡子决定带着渡星河亲自登门拜访时,应苍帝总算是来了。
在幽暗的墓室拐角走出来一位白发如瀑的黄袍谪仙,他以雪缎遮目,似是一座埋藏在冰川深海地宫里,遗世沉眠的雪山。
沧衡子:“陛下这身穿搭是有什么用意在吗?”
应苍帝的浅色薄唇翕动了一下,片响才听见声音:“不想看见人。”
“整座墓能逃得过你的神识?”
“……少看一点是一点。”
应苍帝说他大部份时候会刻意收敛起自己的感知范围,毕竟陵墓里没什么好看的,他也不想听见沧衡子的动静。
行吧,沧衡子尊重他人命运,把话题拐回正事上:“友人找我炼制法宝,在陵墓里借住三个月,跟你说一声认一认人,免得一不小心碰上面把你吓着了。”
话音刚落,渡星河就上前一步向他为盗取墓室宝物的事道歉,正要承诺归还,应苍帝就后退好大的两步,苍白脸庞染上绯色:
“那点东西你要就拿去便是,只是我想知道一件事。”
“陛下请说。”
“你躺在我棺材上所说之事,当真?”他的脸更红了:“就是我在棺材里听到的那些话。”
渡星河:……
不是,原来你就在里面听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