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娘走后不久,刘奶奶家小囡来喊她回去用饭,刘奶奶便把摊子用白布一盖,就跟着回了,这卫王府后头,是断不会有人生事的。
刘奶奶才走,就有一个常在这片地界儿走的汉子过来,见刘奶奶不在,就做了个什么手势,很快就有三个男人跟了过来,一行四人专捡着没人的墙根儿后头往易娘家去了。
“丫头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易娘一进门,就被她爹王林瞧见,王林才问了一句,就看见易娘背过身把门给锁上了,也觉察出几分厉害,随手把烟枪在壁角磕了两下,搁到窗台上,“跟我进屋。”
易娘随后跟着王林,一块儿进屋锁好了门,易娘这才赶忙倒了两杯热茶狠狠地灌了下去,而她也似乎被茶烫着似的,满脸通红,从牙缝儿里出来点儿声音,“爹,姐儿说她有件事儿想交给我,若是我得了,那咱们家跟姐儿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不得,姐儿就把咱们一家子都放出府来。”
王林听了,那眉间川字越发显眼,王林想了想,却不直接明言自己的想法,“这两年打哥儿回来,姐儿身边伺候丫鬟的也越来越多,姐儿念着你的好,信任你,一应事务仍叫以你为首,主家对咱们家又有大恩,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
“爹,”易娘出口打断,神色间有些仓皇,她向外头看了看,才小声道,“我与爹爹说实话,这两年我冷眼看着,王爷有心以一己之力变天,王妃面上是帮着王爷,心底却是另有想法的,如今王妃有了身子,这府里怕更加看不明白了。”
“这,这,变天?”王林目光呆滞了一瞬,又佯装镇定道,“便是王爷心里想着,又和主家有什么干系。”
“爹,”易娘心里惴惴,忙拉了亲爹一只手握在手里,才仿佛有了些力气,“咱们家哥儿给王爷出谋划策自不必说,姐儿看样子是迟早要进府的,可姐儿却与王妃如同胞姐妹,夫人高高在上,却装聋作哑,我都能看到的,爹爹你不可能看不到啊。”
“易娘啊,”王林反握住易娘的手,难得叫了易娘的名字,“你幼时爹爹就从不把你当娃娃看,可你怎么就忘了,有时候你看见的,正是别人想给你看的。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得多了,姐儿如今叫你选,哪里是真叫你选的。”
易娘一怔,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刚进主家不久,夫人对自己和柳娘的训诫,为奴婢者,第一当是忠心,第二……
柳娘心里想着,才慢慢冷静下来,“多亏了爹爹点醒我,想来也是我这些年越发胆小,又常失了本心分寸,姐儿才这样试探,看我还能不能得用的。”
“我从来说你聪明,有时候也该笨些才好。如今你回来寻我商量,却正好笨对了地方,”王林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份与面相不同的精明,“丫头,咱们家哥儿如今也该改称大爷了,大爷与姐儿是同母所出的亲生兄妹,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大爷与姐儿又怎么会不一样呢。夫人高高在上,可手底下的丫鬟,自柳娘开始,无一嫁的不好,且每个都嫁到了王爷的心坎上,让王爷心里熨帖。更别说王妃出身赵家,与王爷休戚与共,你这话可是大大的不对啊。”
“是女儿错了,主家可都在竭尽全力帮着王爷呢,王妃和王妃娘,家更是为了王爷的心愿倾尽全力的,”易娘抿了一口被放凉的茶水,被这凉意一激,渐渐冷静下来,想着方才的行为,只觉得满心的不好意思。
“爹你在主家呆了这几年,越发的看得透彻了,”易娘笑笑,低下头来。
王林正要说话,就有人敲响了堂屋的房门,“王叔,夫人叫我们来问问你们,想好了没有。”
此话一出,王林易娘俱是一惊,两人都站了起来,易娘在王林的示意下躲到了隔断的帘子后头,王林起身去开了门,一看是王妃身边的亲卫,心下就明白了□□分,再看到他身后还站着三个不熟的男人,正黑着脸看着自己,背后冷汗就直往外出。
王林佝偻着身子,拱手道,“难为大人亲自过来,我王家一家子都是楚家的奴仆,女儿更是姐儿身边贴身伺候的,哪里还要选什么。自然以主家便宜为好。”
王林说完,那几个男人的脸色便好了不少,还是那打头的亲卫往屋里看了一眼,才开口道,“既是有了决议,还请不要叫姐儿久等才是,王林婶也该回来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那亲卫说完,也不管王林是何反应,自个儿客气的拉了王林家堂屋的门关上,领着人从来路翻墙出去了。
易娘从隔断后头出来,也是脸色惨白,喃喃道,“姐儿可不知道王妃在背后是如此行事。”
“噤声,”王林虎了脸,“等你妈妈回来一块儿用了饭,你给我高高兴兴的回姐儿身边去。”
易娘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长吁了一口气。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把门给锁了,当家的,快来给我开开门,”
易娘与王林对视一眼,各自收拾好了心情,易娘快步出去给王林家的开了门,“妈妈怎么才回来,今个儿事情少,姐儿允我半天假哩。”
这头易娘从阎王爷前头走了一回,楚窈却在王府刚用完了午饭,正跟赵怡说话。紫烟被人叫出去说了点子话,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端了几份点心回来。
赵怡询问似的看向紫烟,紫烟悄悄点了点头。熟料这一切正被楚窈瞧在眼里。
楚窈近些年早被赵怡宠得越发没了拘束,“姐姐与紫烟又在打什么哑谜,不叫我知道。”
赵怡夹了一只水晶饺,送到楚窈嘴边,颇不在意的说道,“今个儿你不是放了易娘半日假吗,可巧我这儿有了新点心式样,她没得吃,紫烟一向同她好,便求了我派人给她家送了些去,这不,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