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理会她,举起一只手,冲着大家喊:
“大家不要吵,大家听我说。横路田三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们已经把他抓起来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要因为冲动,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你们把他打死了,日本兵马上就会开过来,血洗校园,难道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为了一个横路田三,赔上几十个同学的性命,值得吗?
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横路田三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点请大家相信我,也请大家相信法律。”
这时候,几个上年纪的教授也竭力劝学生们冷静。
操场上的喧闹声这才平息下来。
刘星野赶紧使眼色,让手下把人带走。
横路和田副校长两人都已经走不动路了,几个警察几乎是把他们拖走的。有几个学生依然不依不饶,继续追打,朝他们扔雪球,田副校长还试图躲避,横路就像死狗一样,毫无反应,任打任骂,任凭警察把他拖走。
这帮警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弄上车。
上车后,孙德胜踹了横路一脚。“妈的,为了你这个臭狗屎,让老子也挨了好几下。”
……
……
刘星野带人回到警察厅。大家听说他把滨江大学的正副校长都给抓回来了,都跑过来看热闹。
办公室里,几个小队长吹捧刘星野,说他一出手,案子就破了。
侯敬堂火急火燎地走进来,把大家都赶出去,把门关上。
“星野,你怎么把横路田三给抓回来了?”
“他就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不抓他抓谁呀。”
“哎呀,”侯敬堂急得在屋里直转圈,“星野啊,你不是不知道,横路田三是日本人,得罪不起啊。”
“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杀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上次吴月红跳楼的案子,那也是他逼的,这家伙打死一人,逼死一人,简直死有余辜,今天在滨大,学生们差点当场打死他。”
“吴月红也是他逼死的?”侯敬堂吃惊不小,“我记得她不是跳楼自杀的吗?上次还是二队调查的呢。”
“上次二队的调查就是走过场,拿了学校的好处费,就写了个报告。我已经拿到吴月红临死前写的绝笔信,横路田三自己也承认了”
“这狗日的,真不是东西。”侯敬堂也忍不住骂起来,“可话又说回来了,星野,这家伙毕竟是日本人,而且不是一般的日本人,我听说他舅舅是满洲国政府的高官,要不然,这个瘸子怎么能当上大学的校长呢?你说你把他抓回来了,这让咱们警察厅很难办啊。”
“有什么难办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理是这个理,话是这么说,可是,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日本人当然要护着日本人。你说的那几条罪,到了日本人那里,一条也不会成立,反过来,还会倒打一耙,说你诬陷他。你抓了他,反而自己倒霉。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星野,你呀,就是年轻气盛,不知道高低深浅,我总是跟你们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是不听。你说,你把他抓回来干什么?”
“科长,你是不知道那家伙当时狂妄的样子,他承认是他打死了顾晓芹,是他逼死了吴月红,对我们喊,你们警察敢把我怎么样。
科长,在那种情况下,你说,我能不把他抓回来吗?那么多师生的眼睛看着,咱们可是穿着制服呢,咱们代表的可是满洲国的警察,如果连个罪犯都不敢抓,咱还干什么警察,回家抱孩子算了。”
“星野,我不是说横路不是罪犯,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必要把他当场就抓回来。你完全可以处理得更圆滑一点。
你把案子查清楚了,咱们刑事科的工作就已经完成了,谁也挑不出咱们的毛病,学生们也挑不出来。
咱们把报告交上去,至于抓不抓横路,怎么抓他,什么时候抓他,都由上级决定。不管决定是什么,都和咱们没关系了。”
“万一上级没抓横路呢?”
“抓不抓,都和咱们没关系了,反正,咱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的很漂亮。报上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学生爱怎么指责,就怎么指责,反正骂不到咱们头上。”
刘星野笑起来。“侯科长,你这叫推卸责任,明哲保身。”
“这叫活的聪明。你把人抓回来,你觉得你在主持正义,其实你在给自己找麻烦,给刑事科找麻烦,给警察厅找麻烦。
别忘了,咱们的上头是警察厅,警察厅的上头是日本人,横路田三也是日本人,日本人一定会护着日本人,横路在警察厅手里,那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舆论压力全在警察厅这边;不放,日本人又得罪不起。这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科长,我倒觉得你考虑警察厅、日本人考虑得太多了,考虑受害者、滨大的师生考虑得太少了。”
侯敬堂苦笑起来。“好好好,星野,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件事到最后,日本人肯定会把横路放了,把屎盆子全都扣到警察厅头上,最后咱们落得日本人训斥,中国人骂娘,两头不讨好。这种事见的多了。”
刘星野说:“科长,你放心,人是我抓的,出了事,我一个担着。”
“我就怕你小子到时候担待不起。你呀,就是年轻气盛,太冲动了。我劝过你多少次了,可你就说不听,早晚你会吃亏的。哎,嘴上无毛,就是办事不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