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伯钊说:“老窦,对不起了,本想好好招待你这个省委巡查员,没想到却好好地吵了一架。”
窦明笑着说:“老柳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脾气,一旦坚持起来,就是不让步。我倒觉得这么吵一架是很值得的,这就叫充分发表意见吧,回去后,我会把你们的意见都向省委汇报的。”
柳伯钊要窦明抓紧时间睡一觉,白天他还得赶路。
窦明的脑袋一挨上枕头,就打起了鼾声。柳伯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起身下地,离开了屋子。
外面凛冽的寒风袭来,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他这才发觉屋里的空气非常混浊。两人为了讨论事情,把门关得严严的。两个人抽了一宿的烟,屋里早已是云雾缭绕了,应该让门开着,把烟气放出来,可是窦明正在里面睡觉,门开着会把他冻醒的。
柳伯钊回身把门关上。
他来到院子里,下意识地抽出一根烟,又放了回去。
说了一宿的话,抽了一宿的烟,他感到十分口渴,虽然不停地喝茶,但是不管用。他把烟揣进兜里,打开院门,走进二进院里。
一个人影正蹲在门口的地上抽烟袋,看见他进来,马上站起来。
“老常,是你在放哨?”柳伯钊小声地问。
老常走过来。“对,夏风他们白天还得护送省委巡查员上路,所以先歇了,我来值最后这个班。”
老常抽了一口烟袋,小声说:“老板,你们吵到够厉害的。”
柳伯钊吃了一惊。“这儿都能听见了?”
“没有,没有,”老常赶紧说,“这儿当然听不见了。在交接班的时候,我开门去后院,看看你们睡了没有,也检查一下后门,无意中在门口听到你们在里面吵架。看你们没睡,我就离开了。老板,人家是省委巡查员,干嘛跟他吵架呢?”
柳伯钊把烟盒从口袋里拿出来,又放回去。“要是为了个人,我是不会和他吵的,可是为了工作,我只能据理力争。”
“老板,”老常压低声音,“我怎么听说这个窦巡查员不那么靠谱呢,吉林市不就是他搞的嘛,结果整个组织都被松本搞垮了。后来,他又去了佳木斯,非要佳木斯游击队改编土匪混江龙的队伍,结果,混江龙叛变,佳木斯游击队差点全军覆没。我听说他不是写检查了嘛,怎么又成了省委巡查员了?”
“老常,”柳伯钊严厉地说,“不许背后议论领导同志。”
老常讨了个没趣,走到一边蹲下,继续闷着头抽烟袋。
柳伯钊走回后院,把院门关上,在院子里转圈。
凌晨寒气逼人,但老常的话让柳伯钊浑身燥热,对寒冷浑然不觉。他对省委派窦明来巡查也感到有些不解,在现在这个严峻的时刻,他是多么盼望省委来人,给他们指点迷津啊,可没想到派来的是激进派的窦明,他的观点与主张和目前的局势格格不入。
但让柳伯钊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关云天,因为窦明下一站去的地方就是去五常游击队。关云天是个硬汉子,可是,他也是一个急性子,容易上头,一点就着,所以才被称为关大炮。如果关云天被窦明鼓动起来,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五常县遭到严重破坏,县高官牺牲,副书记被捕,县长投降,游击队的王政委也牺牲了,关云天身边没有可以帮他拿主意的人,整个五常县的工作都压在关云天一个人肩上。
柳伯钊真想提醒关云天一句,可是那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他和省委巡查员之间有嫌隙,让人看笑话吗?
柳伯钊停下来,抬起头望着远方天空微微露出的一抹白色,心想:还是应该相信关大队长有能力处理好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