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栅栏显得更漂亮,我还在栅栏边种了一排刺玫,这植物生命力最强,连水都不需要太多,不多久便会爬满整个栅栏,并开满星星点点的小粉花。
也许许久没有做过这么有情趣的事了吧,也许人天生就应该和泥土亲近,虽然我们忙了整整一天,但情绪始终高涨。就连扎勒,也兴奋地加入其中,一会儿帮我们叼来只铲子,一会儿又帮我们叼来株植物。
傍晚,当庄一同打开后花园的门时,我正拎着桶白油漆往冰儿的秋千上刷。秋千锈得太厉害,我只能用砂纸打磨,然后刷漆来遮盖。至于秋千座,我则裁了一大块废旧的沙发海绵,上面铺块漂亮的粗布,然后用吊鱼线把它们密密地缝在一起。
“来,快来试试我们的秋千舒不舒服!”看到庄一同,我拍着秋千,兴奋地冲他嚷嚷。
隔着老远的距离,我看得到他的嘴角有些抽动。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但更是一个性情中人,亦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感动。
有人说“花园是别墅的灵魂”。
我不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但有时,当你目睹一片生机勃勃的花草,你会不自觉地兴奋、朝气蓬勃起来。
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花园渐渐恢复生气。庄一同喜欢早起,以前他起来时,总是呆坐在家中看看晨报之类的,可现在,他一起床就捏把铲子到花园里锄草、松土。或许清晨的空气、露水对身体有好处,也或许劳动令人愉快,每当他从园子里回来时,都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园子,他为葡萄搭了个新架子,并重新购置了一套专门放在室外的藤制茶几与椅子,天气好时便召呼我们大家一起坐到园子里品茶。他喜欢喝茶,精通茶艺,他会给我们冲泡最地道的功夫茶,也会不惜重金购来清明后的第一道龙井。和他在一起喝茶是种享受,他端出的茶让我为自己以前拿着茶缸牛饮的姿态感到羞愧不已。
我常常沾沾自喜地认为,我为这个家注入了新鲜的活力。这话可能有点儿夸大,但也不无道理。
我是一个特别随和、容易满足的女孩,很快便和这里的每一个人交上了朋友。虽然以前我几乎没做过饭,但来了之后,经常和李姐一起探讨如何把菜烧得更可口一些,如何用最简单的方法做出美味的甜点和沙拉。久而久之,我亦能捧出一两盘像模像样的菜。菜的味道先不提,但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李姐的负担。
因为不喜欢事事麻烦别人,傍晚,我便说服老罗在奥体教我开车。奥体有很大很空的车道,特别适合新手练车。老罗是个很好的教练,对我这个愚笨的学生既不过于苛责,也不过分纵容。学完车,我经常请他在奥体午夜广场里来上一扎冰啤以示感谢,当然他喝完冰啤,开车回家的任务自然就是非我莫属了。
我们深知这样做很冒险,所以我们万分小心。就这样,在甜言蜜语以及糖衣炮弹双重威逼利诱下,我学会了开车。
扎勒是我的好朋友。人们都说,藏獒不太容易跟人混熟,但对于我,却是个意外。我觉得自己和扎勒彼此互相欣赏,我从不把它当宠物看,很尊敬它,当然它也特别值得我尊敬。它的一举一动、性格特征等特别具有一种王者风范。
我不知道它怎样看我,因为无法语言交流。但它渐渐与我寸步不离,我看书时,它默默地蜷在我脚边;我外出时,它便忠心耿耿地送我一程又一程。甚至情况允许时,干脆跳到我的车里去。
至于这个别墅的主人,则越来越和我有点儿“忘年交”的意味。
以前庄一同是因为我在某些方面特别像他的冰儿而喜欢我,现在,他则更多的因为我是白青青而喜欢。
他说我的性格“坚韧”而“乐观”。
我说冰儿不更坚强吗?身患重疾还那么乐观。
他说,所以他用“韧”这个字。冰儿的世界是完全纯净、不沾世俗的世界。除了她天生不足外,这个世界没有对她有一点点儿的不公。而我,则不一样。在经历了那么多失败、挫折后,依然保持这么向上的心态,依然这么善意地对待周围一切,难能可贵。
我说,所以身边有些朋友说我“缺心眼”。
他感叹道,人已经有七窍,实在太多了。有时,自作聪明的人非要凭空再添上那么多心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能徒增烦恼。
我奇怪,机警一点儿不好吗?
他说,人生就像饮茶三道:第一道品之,苦若生命;第二道品之,甘甜似爱情;至于第三道品之,则淡若微风。无论苦涩、甜蜜,最终都将回归至纯至简,所以,人生中的蝇营狗苟、情天恨海其实大可不必。厚道一点儿、糊涂一点儿会让人活得轻松一些。
我沉默。想到张红的步步为营、想到蓝湄的处心积虑、想到方卓的报复算计,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世界会造就如此不同的人生。
庄一同绝少向我提起他的过去。但看得出,过去的他,也曾经有过不羁及放浪的个性。因为他脸上的风霜以及豹子一样不安分的躯体应当是岁月的印迹,而不是天生如此。直到现在,虽然他患有极重的关节炎,但还是经常外出。他特别喜欢“开发”京郊的野山,喜欢看秋日西山层林尽染的壮烈凄美,也喜欢感受古长城苍凉萧瑟的磅礴大气。他说,北京是一个让人深沉、沉淀的城市。在这个城市中,最好的心态是感悟,而不是钻营。
除了“寻”山,他也喜欢逛北京周边的庙宇,尽管他从来不上香。他说他对佛祖没什么好相求的,不过来串串门。在这么多庙宇中,他最爱逛的是西郊大觉寺。他几乎每隔一周便会来这里的明慧茶院喝茶,是这里的老茶客。他说喝茶最讲究水质,西山的泉水是北京比较纯净的山泉,虽然不是极品,但已经实属难得了。
我陪他在大觉寺喝过几次,我比较愚笨,除了觉得这里的茶格外香冽以及院子里的玉兰树特别有年头外,其他更深的境界则无从领会。
或许,根本就无甚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