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是一个奇怪的女孩。这点,在我们初相识时,我便有所感受。但当时的感觉只是她过于执著,过于拼命,近乎自虐。
如今和她住在一起,朝夕相处,我发觉她不仅过于拼命,而且过于敏感,对许多事情都持怀疑态度。她很少赞同别人,冷言冷语是她的语言特色。人们都说“刀子嘴,豆腐心”,可我看不到她的心,除了工作、学习,我对她个人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但我深信,她一定有过不同寻常的过去。“尖刻”与“怀疑”应当是被现实所逼,而不是天性。
她动不动就失眠,一旦失眠,便跟我嘟囔考研的事。她越来越爱问我,如果考不上怎么办之类的问题。
我总是无所谓地回答她,怎么拌?凉拌呗!我希望能用漫不经心的回答来减弱考研在她心中的分量。我总觉得,她把考研看得太重、太重了,几乎中了蛊。
但她从来没有受过我的感染,总是一再说,一定要考上,一定要考上,不然,她就完了。
“为什么完了?”有时,我不解地问。
她总是不理,沉默不语,满腔心事的样子。
有一夜,她从梦魇中惊醒,嘴里一直在叫着一个名字,是用家乡话叫的,我听不懂。当我扑上去按住她时,她泪流满面,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哆哆嗦嗦地嚷,满脸恐惧。
在我眼中,她像是一颗没长熟便掉到地上的毛栗子,浑身长满吓人的刺。当你用大铁锤用力砸开坚硬的壳,你会发现,里面的心,脆弱无比,苦涩无比。
我和张红冷战了两天,很快便和好如初。毕竟都是女孩,毕竟都同病相怜。
冷战后,我对张红解释,自己根本不会和那个男人联系,充其量发封E…mail了事。自己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可怜。
张红则告诉我,她其实也是害怕我走上蓝湄的道路才这样尖刻的。提起蓝湄,我们都怔了一下。那个曾经和我们像姐妹一样相处过的女孩,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周末,我和张红结伴去看望蓝湄。虽然张红一直做出很勉强的样子,但我知道,她对蓝湄的惦念比我还多。
唉,都是重情重义的人啊!
蓝湄住在三里屯。张红从来没有来过,我也仅仅是跟方卓——哦,算了,不提这个名字也罢!
白天的三里屯一点儿也没有夜里的风采,像卸了妆的小姐,像脱光衣服的肉体——惨不忍睹。
蓝湄站在三里屯街口等我们。
春意已经很浓了,她穿一件白色无袖高领毛衣,下身是条浅黄竖条及膝A字裙,双腿极为熨帖地套双短靴,华丽的披肩发梳成独辫,十分内敛地搭在胸前。
远远望去,她就像四月里的报春花,可有谁想像得到这位含蓄女子背后的故事?
一看到我们,蓝湄惊喜地小步跑来,“真不敢相信你们会来看我!”
“为什么不?”
“唉!”她摇头笑。其实不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这时,我突然发现,她曾经明净的额头上长了些皱纹,细细的,浅浅的,像吹皱的春水。
蓝湄住在靠近使馆区的一条幽深胡同里。老式公寓楼,上了年纪的红砖,楼前有密密匝匝的柿子树,遮天蔽日。
有点儿蔚秀园的味道。想到此,我心又疼了。
“我们住顶层,比较安静,否则会被这楼里的鬼佬通宵吵死。”她说着,掏出串钥匙。
“我们?”
“一个台湾人,暂时的。”
这是一套老式两居室,收拾得颇为雅致。白色枫木地板,白色IKEA帆布沙发,白色四方茶几,银白色的电器。唯有落地窗帘,浓烈的粉红,撒满大朵、大朵的玫瑰,十分炫目。
我信步走过去,拎起窗帘,竟然是重重的天鹅绒。
“不是你的风格哦!”我笑了。
“是他的。本来是紫色的,但他说我把房间布置成灵堂了,所以非得换下来。”蓝湄一边给我们倒饮料,一边说。
“嗬嗬,倒还挺讲究的。”
“什么讲究,是恶俗!”
“有点儿。”说完,我们都笑了。
好久没见面了,如今突然坐在一起,而且是个这样的地方,一时间,我们的对话竟然有点儿沉闷。大部分时候,都是蓝湄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