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僵住了。
面对这个突然投怀送抱的小姑娘,他忽然生起了一点不知所措。
——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了呢?
熟悉的温度在怀抱中晕开,于是那柔软的,小小的一团也变得越来越有实感。
久违了的拥抱几乎在一瞬间就唤醒了尘封的所有记忆,还有随着记忆一并尘封太久太久的情绪。
经历了四年的打磨和洗礼,在对方突然扑过来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不再会像从前那样大惊失色地退避,尽管肌肉还是不自觉地变得僵硬,尽管大脑还是会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但在短暂的迟疑之后,青年还是缓缓地抬起手臂,轻轻地落在了少女的背上。
「这算是什么重逢的惊喜吗?」
「是啊,是重逢的。」奈何轻轻吸了两下鼻子,将毛绒绒的小脑袋往松田阵平的胸口蹭了蹭。
她先前还在担心,经过了四年的时间,她万一认不出对的那个人该怎么办,毕竟时间会让人发生太多太多的改变——但还好,虽然他的身上的的确确发生了改变,但那种独特的气息,还有那种因为灵魂的羁绊而产生的独一无二的共鸣,足以让她瞬间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她要找的那一个。
两千余次的时空跳转,两千余次的试错,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旅途,奈何似乎终于明白了「来之不易」四个字的含义。
她终于找到了他,她终于抓住了他。
于是在这个瞬间,在确认重逢的这个瞬间,她再没了其他的想法,她只想着,这一次,绝对不要放开手。
「我知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但是拜托了,让我再这样抱你一会儿吧,就一会儿。」奈何说:「我保证,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话之间,少女圈着青年的手臂也越箍越紧。
这下就算是许久没和奈何见过面的松田阵平也察觉到了异常。
宽大的手掌轻轻顺着少女后脑垂下的长发抚过,一下又一下,那动作生疏而笨拙,却像是尽力想要安抚她的情绪一般。
「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说。不管怎么说,我可比四年前的那个松田阵平可靠多了。」
后面一句的语气带了几分玩笑,倒是真的把有些情绪化的小姑娘逗得笑出了声来。
她将手掌挪到了松田的肩头,撑开一点距离,莞尔道:「该说不愧是阵平你吗?拉踩起来连以前的自己都不放过。」
「别人我不敢保证,但现在的我无论如何也要比之前强上一点吧。」松田阵平的唇角也轻轻向上弯起,只是那动作像是被什么阻隔着一样,有些僵硬和滞涩:「人总是会成长的,现在的我说不定能做到很多那个时候做不到的事情呢。」
「诶——是吗。」奈何的睫毛一颤,潋滟起眼底的一片雾气,她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摩天轮格子间另一侧的座椅上,双手撑在身后,身子自然向后仰了些,于是随之扬起的下巴尖儿恰点在对面座椅
「那就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吧?喏,这个也是阵平你的工作来着吧?」
「喂喂,这种程度的炸弹,就算是以前的我也只要五分钟就可以搞定吧。」松田阵平斜睨了座椅下的炸弹一眼,轻蔑地嗤了声:「现在三分钟就足够了。」
是啊,三分钟就够了。对于他来说,拆除这个炸弹简直就好像是和呼吸一样自然又容易的事情。
可是在无数种的可能性当中,如果没有她的介入,他几乎每一次都会死在这个「三分钟」就可以解决掉的炸弹下。
奈何问过他,问过很多个他。她
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无一例外的,她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这也没办法吧,我姑且也是个警察。」
因为那个炸弹犯抓住了他的软肋,以更多一般市民的生命安全做要挟,让他没办法亲手拆除那个收割他生命的镰刀。
因为这是他作为警察的使命,因为这是他出于本能的选择。
「——那和我的约定呢?不是说好了吗?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地在一起吗?」她也曾经忍不住这样问过。
奈何知道,回答她这个问题的人并不是和她做出约定的那个松田阵平,但她同样也知道,不管是哪个时空的松田阵平都会做出同样的回答,因为他们本质上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他说:「是啊,如果你没有出现的话,我就要食言了。」
他说:「对不起啊奈何。真是,又受你照顾了呢。」
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他总是笑着垂下眼睛,他总会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然后猛地顿住,再干笑两声,说上一句:「在你面前还是算了吧。」
在过去的四年中间,他也一定经历了什么吧。即使萩原研二没有出事,但四年的时光也足够磨平一个人身上的许多棱角,足以让一个人变得很不一样。
奈何记得,二十二岁的松田阵平远没有二十六岁的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叼着一根烟。
那个时候的松田阵平,在压力大的时候,更喜欢往嘴里塞上一颗口香糖或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