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遍野,草木枯萎,奔腾的河水也成了干枯深坑,目之所及皆无生机,小妖不禁想,若非天罚,为何会让妖界生灵涂炭至此。
小妖浑浑噩噩时,他们一行还在往大陆中心去,与诸多四处奔散的妖逆向而行,有些眼熟的妖劝他们莫要再前行,那天窟太危险。可小妖知道,庭川他们不会愿意,已经这么多日过去,妖界还像是一盘散沙,那些平日里总要吹嘘自己资历的老妖们也没商讨出个合适的章程。
“那些爱摆谱拿乔的妖们自是不愿出力,得过且过一日,总归是快要陨灭的,应对天窟九死一生,又何必在这种时候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云逸嘲讽道。
看着他们愈发快的兴路速度,小妖知晓,妖界不乏懦弱胆小之辈,可庭川静渊他们都不是,若妖界一定要年轻一辈担起兴衰之责,那他们定会义无反顾。
“你留在这里,待我们应对完天劫,再来此处寻你。”
又是一次歇脚时,静渊第无数次道。
小妖身上满是血迹,此时的他已经因为妖界逐渐枯竭的灵气伤势加重,浑身的每个毛孔都渗出鲜血来,那如同躺在针板上一般的疼痛他早已感觉不到,只是脸色灰白,任是脉象再和缓,都掩藏不了他不太好的事实。
小妖看了眼头顶炎炎烈日,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因为体内灵力不断被抽干,他已经无法再依赖灵力维持正常的状态,听到这话,他摇摇头,“不,我得与你们一起去。”
眼角余光看见往前迈了一步欲言又止的庭川,眼神黯了黯,围在身边的几妖都说服不了他,只得无奈走到一边,将这一小处地方留给庭川与他。
待其余几妖走远,庭川蹲到他身边,眼中的心疼不是作假,可他也想要他留在这里。
不等庭川开口,小妖撑着身子坐起道:“我还能行路,相信我的选择,我留在这里我将遗憾终身,若是你们怕我拖慢行程,先走一步便是,但我还是会去的。”
“你知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庭川眸中情绪挣扎又复杂,或许是小妖的坚定人让他再无选择的余地,半晌后,他似是终于妥协了,“罢了,你总是有你的道理,我带你去就是。”
谁都知道这一去前途未知,可他们都没退缩,又哪来的立场劝小妖留在此处。
也不知庭川如何与他们说的,之后一路再没提让谁留下的话,小妖身上的衣物不停更换,也没有,谁也不知道他何时会流干最后一滴血,只得加快速度朝着大陆中心而去。
一行几人心思各异,或是想要尽一份力去拯救妖界苍生,或是想要,或是想着早一日补上天窟,小妖就有多一份的生机。
小妖无暇顾及旁人的心思,他想起了骤然间有了思想诞生于妖界的那一年,他仿若听到有声音在自己耳边道:生而万物生,陨则生灵灭。
那一瞬间,似是被什么重重压在后背上,有些东西,好似从他出现时就已肩负起了。
无人与他说自己是什么,便来到这个世上,他发现自己与这个地方的每个妖都不同,他不敢说,怕旁人觉他是异类,直到一日,他偶然听闻妖界从前并不只是妖界,古老的从前也曾有人族存在过,两族争纷不断,后有一位人族觅得机缘寻到新界,领着族人去了后再未回来过。
尽管他们离开,人族的事迹还是流传甚广。传言说人族寿数只不过百年,却能将妖族一生的事都给做全;传言说人族会耕织,每日进食,不能化形要穿布衣;
他想,他化不出衣裳,使不出术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变成一座大山,那他大抵就是人族吧!
他渴望寻求自身的归宿感,只要坚信自己是遗留在妖界的人族,那他也不用在妖界茫茫众生中觉自己是突然步入异界的那一个,他寻古籍,听传说,了解了好多人族的信息,虽也察觉到了他与人族之间的不同,可千万年过去,人族也应是会改变的吧!
抱着这个希望,一直到了如今,他突然有了种莫名的感应,想起了诞生时的那句话,叫他不敢松懈,不敢平静面对陨去。
四族都赶往了大陆中部,金乌一族率先到达,在一众的胆怯畏缩冷眼旁观妖面前,与天窟抵死对抗,消息传来时,云逸失神片刻,盯着前路的方向,嘴唇颤了几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在一瞬就变得猩红,却没说出半个字。
一路上的气氛沉重,直至真正到达天窟之下,得知金乌一族在半日前全部覆灭,环顾远处立着继续等待所谓良机的妖族们,再看天窟之下万里平底都被鲜血浸湿,云逸不知何处撒上了族人亲人的热血,只知自己踩的每寸土地,都是族人想要护住的地方。
他一步步走着,一点哭声未发出,泪水却流得满脸都是,直到从天色熹微走到日上,似是终于后知后觉接受了所有族人尽陨的噩耗,双膝一软,跪地发泄的悲怆叫喊声让一边的小妖都觉心头一颤,无数心酸涌上心头,哭的不能自已。
他从没见过这般绝望的云逸,那个肆意快活又潇洒、总是带着笑的少年,从这之后,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