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居的食腐鸟没有修炼出那么多的餐桌礼仪,它们只是遵循本能,低着和宽大双翼比例不符的小脑袋,用锋利的喙轻易撕开了牦牛的皮肉血管。血腥味儿顺风弥漫地很远,一群秃鹫个个儿吃得眼红脖子红。
山坡上的卓英迎风站着,表情无悲无喜。
他的经还没念完,可牦牛的躯壳只剩下一半。
这样的场景在野外时常发生,寺院也有专门的天葬台。
只是卓英无论看了多少遍,时至今日依然无法全然适应。
他将动物的尸体想象成人,忍不住根据遗体剩余的情况,来判断“他”身前的罪孽:连秃鹫都不愿意啃食的血肉躯体,生前到底做了怎么的事?
一卷往生经念完,卓英又不可避免联想到了徐志平。
徐志平年轻时候固然吃了几年的苦,可因为那颗不属于他的天珠,他偏偏又拥有了财富、名声、地位,为此破坏了别人家庭的幸福,使另一个家家破人亡。但老天爷终于还是长眼,报应兜兜转转,最终又一个不落地全都作用在徐志平的身上……
徐志平说他要留在藏区赎罪,可这这样人,哪怕曝尸荒野,神鸟也不愿意将他的灵魂牵引转世。卓英想,徐志平会留在这片土地上,直至自然地腐烂朽化。
秃鹫飞来散去换了一批,曾经高大威猛的野生牦牛化作一具仍然带着血丝的白色骨架。
天色转阴,卓英念完最后几句佛经,随即转身离开。】
这一镜拍完,程松宁立刻转身打了个寒颤!
摄像机是拉远了拍的,可他是切切实实距离一群秃鹫十来米的距离,它们的饕餮盛宴就原原本本地发生在程松宁的眼前,那股血腥味儿怎么也消不散,轩子递过来的热水他灌了半杯,还是觉得反胃。
杨青山倒是壮着胆子上去看了看那副牦牛骨架,也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跑回来时脚步稍显踉跄。
“松宁今天就到这儿吧!”
老雷还在检查航拍设备,镜头连过来一看,这会儿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这牦牛还是比较新鲜的呢,要是天葬的话,据说人家那儿都是攒着一批一批来的……”
“老雷别说了,呕!”收音师也扛不住了。
回去之后,程松宁依言休息
半天。
轩子给他打了饭菜回房间,只是二人对着碗里的排骨忽然食不下咽,轩子开玩笑道:“现在想想,医学生还是厉害。”
程松宁握着筷子顿了顿,到底还是夹向蔬菜:“是啊。”
18r的火拼也不是没拍过,《恶种》里血腥暴力的戏份更是不少,可那都是道具做出来的效果,所有演员拍摄时都心知肚明:东西是假的。哪里比得上隔着十米出头的距离从头到尾看的真实?
勉强吃过饭,程松宁照例做功课。
每天,他都会花时间把那几本经书翻来覆去的读。
只是今天,程松宁读得更外用力。
直到轩子算着时间端着热水进来,和他说起杨导他们收工准备回来了,傍晚有大雪。程松宁这才泄愤似的放低了躺椅,拿过手机随手按亮。
半个小时前,严斯铭发来消息:
他拍了一支程松宁很喜欢的酒,请他回来之后一起喝。
可程松宁兴趣全无——
看到红色的液体,就会想到血。
看到血,他就会想起被秃鹫蚕食的血肉骨架。
闭上眼睛眯了一小会儿,这种感觉才稍稍缓过来。
在聊天页面欲言又止的这几秒,已经足够严斯铭来捕捉他的存在,对方很快又发来消息:【圣诞快乐,松宁,无意打扰你的工作,我希望你健康平安,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