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组《汨江缭乱》,程松宁又开始适应另一种拍摄节奏。
上至导演刘英以及两位副导,下至主演和戏份关键的配角们,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熟人,仿佛只是在d市做团建。他们拥有自成一套的沟通体系,彼此间的默契更是非同一般。不管是有意无意,程松宁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这并不是在抱怨,而是他真情实感地体会到:无欲无求的演员纯粹地演戏,和自己这种怀揣强烈目的演戏的状态完全不同!
别人演戏,像是在借用角色的壳子进行友好切磋;
而程松宁的状态有些为演而演,功利得失是首位。
就像同样一篇命题作文,他的层次和构思,从出发点和立意上就差人家一截。无论程松宁怎么写,上限早就已经死死框住了……
这种状态折磨了他足足有两天之久。
期间程松宁仍然正常拍戏,而刘英似乎也有所感觉,在那场发挥超常的大戏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调动了排戏,静静等待这个年轻人状态回归。
剧组里的前辈们偶尔提点,不算彻底冷眼旁观。
只是谁没有这样的过程呢?谁不是熬过来的呢?
周信崇倒有一副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撑伞的热心肠,看着程松宁的处境,便想到了自己早年吃过的苦、走过的弯路。某天收工后,他主动敲开了程松宁的房门,决定伸手帮一把这个和自己莫名相似的年轻演员。在程松宁露出感激表情的那一瞬间,周信崇不得不承认欧娜所说,简直精准极了——
对方的上目线的确拥有独一无二的优势。
他望向你的那一刻,会让人不自觉的心软,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除了我,谁还能来帮他呢?
顺理成章的,一对一的临时帮扶搭子就这样在《汨江缭乱》剧组落成了。
程松宁没戏的时候也会去片场,跟着大部队收工。而周信崇对他很是关照,方方面面都考虑到。有一部分移情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为了还欧娜这些年的人情,但更多的,还是程松宁这小子的确有点让人怜惜、爱护他的本事。
剧组众人看了不由得揶揄:“要不是你在剧里的儿子才10岁,松宁和你站在一块儿,比那小孩儿更像你儿子。”
这样的玩笑开了不止一次两次,已经成了组内热梗。
周信崇脾气好,程松宁也好相处,再加上导演刘英亲自认证:有些神似。如此一来,大家调侃起来更是毫无压力……
不久之后,程松宁的状态重新回到正轨。
有了前辈的启发和导演的调|教,再加上本身就拥有不俗的理解能力和表现力,这会儿程松宁是想通了、悟到了,整个人的心境豁然开朗,收放开合之间也更加松弛有度!
“阿迦索”是个具备一定神格和圣父光环的人物。
他那套自我奉献式的生存原则,让一心想着升职加薪、早日调离自治山区回到乡镇的主角产生了极大的震撼。二人之间固然有过矛盾,也在艰难的、且不断阵痛的改革里逐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革命友谊。
如果剧情一直这么顺顺利利地推进下去,最后迎来阖家欢乐的圆满结局,那《汨江缭乱》大概要改名为《汨江情》。
但刘英就是个擅长发刀子的导演。
被时代摒弃的老旧习俗终将消逝在改革长河里,而小土司阿迦索更是“老旧”中的老旧,纵使他在任期间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依然要遭到清算:
象征他至高无上权柄和民族信仰的东西,成了展示馆里向世人介绍“土司生活奢靡、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明;他为了地区发展、兴建设施,辗转兌卖金条,成了私藏甚至私造的证据;陪伴在阿迦索身边青梅竹马的姑娘,成了土司霸|权主义之下的可怜民女;村民们惦记着土司的生日,为他宰牛杀羊庆生,最后也被有心人打成强取压榨的极恶做派。
哪怕有一百张嘴为阿迦索说情,他也已经深陷泥潭。
当初祭典上骄傲而矜贵的小土司,居高临下受人敬仰。如今落魄又可怜,过得还不如
因为水灾新迁来的灾民,真是叫人唏嘘!
宋安国调走之前为阿迦索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冒险为他保留了当初那条项链:然而它早已失去光彩,流苏零落,吉纹凌乱,镶嵌的宝石被挖走抠走,光可鉴人的护心镜面徒留刮痕,就像光华不再、满是创伤的阿迦索,和他的信仰……
又一幕重头戏拍完,程松宁从刘英手里得到了半天假。
欧娜回去参加《烂红》的内部试映会,换了乔艾过来跟组,二人一起去了d市博物馆,逛完出来,还偶遇一个看见程松宁就失去正常语言能力的小粉丝。
那一瞬间的场面,好像一个地球人在对外星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