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在墙外转悠到晚上,突然,暗夜中有人走来了。穿着红色嫁衣,毫无声息的,慢慢地走回来了。
&esp;&esp;说到这里,长弓停止了叙述,深深叹息。
&esp;&esp;后面的事情他不讲也能想象得出来了。那个阴风阵阵的夜晚里,走来的嫁娘身周缭绕着腐败的气息,泥土的腥气。年轻的猎手本能感觉恐惧,又觉得那身影莫名熟悉。壮着胆子走上去时,嫁娘也停下脚步,朝他深深“看”一眼。她或许还认得他,只是死亡隔在中间,她的视线和维都已模糊不清。风撩起盖头,他看到她的面容,熟悉又陌生,青白的脸,紫色的唇,灌满了泥沙的眼和口。
&esp;&esp;那天的张长弓没有当场疯掉,也是万幸了。
&esp;&esp;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知道了昔日心仪的姑娘已变成会走路的尸体,白天在与邱家儿子的合葬墓中沉睡,晚上往返于墓地与娘家之间。而她的父母也变成了一样的走尸。
&esp;&esp;为什么会这样,他离开家乡去捕猎老虎的那段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esp;&esp;樊池将最后一块兔肉塞进九蘅的嘴里,道:“我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
&esp;&esp;长弓一怔:“你是如何知道的?”
&esp;&esp;樊池:“看到的。”
&esp;&esp;九蘅也吃惊了:“你怎么看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esp;&esp;他淡定地在她衣上抹了抹手上的油:“我曾说过,看东西不要只用眼睛,要用脑子看。”
&esp;&esp;看到少女一脸懵望着自己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喜爱之情不知如何表达,于是熟练地赏了她脑袋一个爆栗。神族表达喜爱的方式太过古怪,凡人完全不能领会,捂着头一脸恼火。
&esp;&esp;樊池说:“你还记得新娘脖子上的勒痕吗?”
&esp;&esp;她点点头。对,那个名叫木莲的新娘走尸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
&esp;&esp;唤醒死人的黑猫长弓愣了:“勒痕?有吗?”
&esp;&esp;樊池说:“你除了觊觎人家的猫儿
&esp;&esp;木莲点了点头:“是的,在我死去以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使招财变得如此巨大,还将我唤醒了。”
&esp;&esp;父亲将绳索套在她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她在窒息中坠入黑暗,门外母亲的哭泣声越来越远。再有意识的时候,已是一个飘荡在半空、谁也看不到的孤单残念,看着父亲从邱家人手中接过一两纹银,看着自己的尸体被拉走,套上红色嫁衣,遮上新娘盖头,与那个从来没见过的死新郎一同埋藏。说不清是因为被父亲勒杀的怨恨、还是因为想再见一面在远方奔波的情郎,总之她无法往生,悲凄地徘徊不散,终日在墓地里恍惚地飘荡。
&esp;&esp;至于那个与她配了阴亲的邱少爷,早已去往轮回,她都没看到过他的残念。所谓阴亲,不过是活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esp;&esp;她也不是十分孤单。有个小家伙自她葬了,每天都会来墓地陪她——就是她从小养大的那只一只眼橘黄,一只眼浅蓝的黑猫。这种猫眼叫“阴阳眼”,但其实仅是双目色泽不同而已,它也看不到她的残念。它只知道主人被埋在了这里,每天卧在墓顶,一如往日趴在她的身上。不知它明不明白主人已经死了,但是它一定在期待着有一天她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