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樊池心道不好,赶紧捂住了她的耳朵,警告道:“不要听!”
&esp;&esp;九蘅用力扳开樊池的手。明知鱼祖接下来的话会很残酷,可是依旧想听,想通过鱼祖读取仕良的最后记忆。
&esp;&esp;鱼祖仿佛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声音如刺一般扎进她的心口:“我听到姐姐赶来说要救我。我听到爹娘掉进水中被鲛尸杀死。我听到你们在岸上讲话。那个时候,我其实就在荷池假山洞的深处,离你很近很近。我能听到你,可是我发不出声音。后来你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
&esp;&esp;无比的痛心和悔恨如海滔一般灭顶压下,九蘅要崩溃了——如果那时搜索得更仔细一点……
&esp;&esp;鱼祖还在喋喋不休,以言语为刀,将九蘅打击得心智大乱:“不知过了几天几夜,鱼祖才沿着河渠游来,钻进我的脚腕,钻进我的心脉,食空我的脑髓!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知道我有多疼吗?!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esp;&esp;樊池一咬牙,再次将无意剑脱手飞出,与此同时,他的心口衣襟上一片淡蓝湿迹突然洇开。无意剑朝着鱼祖凌空斩杀,鱼祖忙于躲避,终于闭上了嘴。
&esp;&esp;樊池抱住已崩溃到处于发疯边缘的九蘅,在她耳边大声说:“九蘅!那不是你的错!只有腰斩鱼祖才能解救被困住的仕良的魂魄,你打起精神来,去救仕良!”
&esp;&esp;此时的九蘅,在自责和绝望的流沙中越陷越深,只觉得暗无天日,几欲窒息,只愿跳进脚下鲛尸群中让它们把自己咬死,以求解脱。樊池一句“救仕良”让这绝望的暗顶撕开了一道口子,将她几乎散去的魂魄聚了一聚,她呆怔一般抬眼望着他,问道:“救仕良?怎么救?他已经死了,在极端的痛苦中死去了啊。”
&esp;&esp;樊池狠狠晃了她一把:“你给我听着,仕良虽死,可是魂魄被困在了这个鱼祖的身体之中,不得自由,不得往生!我们只有斩下鱼祖之尾,仕良的魂魄才能得到解救。”
&esp;&esp;九蘅的眼中突然燃起烈焰。是啊,不能让仕良洁净的灵魂被鱼祖囚禁,不能让仕良可爱的身躯被鱼祖占据下去。仕良就是死了,也要把他抢回来。
&esp;&esp;樊池见她心神稳住,松一口气,召回无意剑。那把剑飞回时几乎已失了势头,他堪堪接住,以剑尖拄地,喘息不已,额上渗出一层冷汗。
&esp;&esp;九蘅没有留意到他的不适。她在强迫自己看向鱼祖,透过仕良的皮相,盯住鱼祖的暗黑色的灵魂。
&esp;&esp;她用刀尖指着鱼祖,厉声道:“孽畜,把仕良还回来!”
&esp;&esp;鱼祖也懒得再继续装仕良了,嘻嘻一笑:“我在冰层之中沉睡数千年,好不容易醒来一次,差我的儿孙们找个鲜嫩漂亮的躯壳给我。这帮孩子真是不负我望,找到这样一具躯壳,当真可爱的紧,我很喜欢,怎么能还你?”
&esp;&esp;他的全瞳一暗,举起小手,在空气中柔和地挥动几下,口中念念有词。
&esp;&esp;在他们与鱼祖纠缠的这一阵子,鲛尸们一直在攻击听月寺,男人们已经伤亡大半,节节败退,已是退到拂月楼下,苦守着入口血拼,楼上传来阵阵孩子吓哭的声音。
&esp;&esp;在鱼祖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之后,那些鲛人突然转了方向,一齐向站在石上的九蘅和樊池围上来。拂月楼那边局势得以暂缓,却苦了这两个人。已是十分吃力的樊池强打起精神,与九蘅背抵背不住砍杀,渐渐力竭。
&esp;&esp;九蘅眼看着已身陷绝境,倒是毫不畏死,厮杀之际看了一眼远处冷冷笑着的熟悉又陌生的小脸,心中最遗憾的是不能将仕良的灵魂从鱼祖的躯体中解救出来。痛楚和绝望弥漫胸口,冲着鱼祖高声骂道:“孽畜,今日就算我杀不了你,可是你犯下数不尽的杀孽,千千万万个被你害死的人的亡魂,必化作厉鬼,索你的性命!”
&esp;&esp;那边鱼祖呵呵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逞个口快。”
&esp;&esp;她的身后传来樊池喘息的声音:“想不到我堂堂一个神仙,竟会死在这肮脏丑陋的鱼妇口中。”
&esp;&esp;九蘅绝望之际,心中反倒轻松了,说:“你个蜜蜂精,还说自己是神仙。”
&esp;&esp;樊池怒了:“这事死也要说清楚!我真的不是蜜蜂精!”
&esp;&esp;九蘅居然忍不住笑了。
&esp;&esp;这时她突然发现鲛尸的攻击缓了许多,阵脚有些混乱。远处的鱼祖也面露惊慌,茫然四顾。鱼祖一散神,鲛尸们失去他的意念的驱使,更混乱了。
&esp;&esp;石上的两人对视一眼,九蘅问:“怎么回事?”樊池摇头:“不清楚。”
&esp;&esp;仿佛平地起了一阵海浪,这一大片鲛尸突然由远及近翻腾不已,仿佛是有一股暴躁无比的力量将它们掀起,摔下,直摔得肢体断裂,有的甚至头颅都掉落了,但因为维系鲛尸活动的脊椎未断,仍能像没头苍蝇一般满地乱爬。而且这种力量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袭来,如风暴一般迅速席卷整个鲛群,一时间黑血纷飞,残肢遍地!
&esp;&esp;召唤残念的异能
&esp;&esp;而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似乎也在攻击鱼祖了,他在不断地挥着细长青尾,抽打着虚空中的什么。
&esp;&esp;九蘅看得目瞪口呆,樊池突然指了鱼祖的方向一向,道:“你看!”
&esp;&esp;九蘅凝目看去,总算是看到一道半透明的淡白色云烟般的东西,在疾速地围着鱼祖。那道烟看似无形,与鱼祖的身体相触时,却发出“砰砰”闷响,仿佛是有实体的!而鱼祖的大尾抽中它时,却偏偏穿透而过,好像根本碰不到它。
&esp;&esp;九蘅眯眼努力辨别那团白影,问道:“那是什么?”
&esp;&esp;樊池沉声道:“是残念!被鱼妇杀死的人的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