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牛校尉听他这般说,居然哈哈大笑起来:“上将军!你虽位高权重,统领千军万马,却不能杀我!”
那长髯将军奇道:“本帅为何就杀不得你?”
牛校尉一脸桀骜,凌然说道:“你可知道我是何人?我表舅乃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重臣,爵封魏王、官拜河南尹的张全义!你们如今同朝上殿,若你杀了我,rì后如何向我表舅交待?”
长髯将军手下的亲兵听他如此说,不由面面相觑,脸上露出担忧的神sè来。其中一个将佐模样的人,走到他的身前,附耳说了几句。
那长髯将军也不由沉默了一会,然后来回踱了几步,走到那牛校尉面前,脸上微微一笑,缓声问道:“这么说来,你干的这些事都是你那表舅张大人指使的?”
牛校尉听他这样问,不由一愣,口中喃喃辩解:“不是,不是,这些事我表舅并不知情……”
“那就是了!”长髯将军断然大喝:“若你那表舅张大人知道你打着他的旗号,干出这种有辱圣名的勾当,也必定会大义灭亲的。今rì,就由本将代劳,替他张全义清理门户了,免得你这贼亲戚往后给他惹出更大的祸事来!”
说完,手起剑落,一颗大好头颅飞将上天,咕噜噜滚出好远,鲜血喷涌而出,汩汩流了一地。那牛校尉犹自瞪着他那双铜铃眼,显得根本就不相信他竟敢真的斩杀自己。
村中百姓哪见过这种阵势,无不惊骇得大呼小叫,有些甚至当场晕了过去。
“好!”那七岁的江统不但不怕,还在此时大喝了一声彩。
长髯将军不得不再次注意到他,将江统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脸上渐露欣赏之sè。此时张娥已被丈夫江和救醒,见此情形,赶紧把江统拉到自己身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长髯将军凝视着江统,走了近来,将手中宝剑归鞘,面带微笑,语气和蔼地问道:“你一个小娃娃,看见杀人之事,为何不怕,为何叫好?”
江统将母亲的手从嘴上拿开,朗声说道:“我不该死,刚才那人要杀我,按你的话说是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圣人说过,大丈夫要威武不能屈,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以我不怕。而他该死,你杀他,是他罪有应得!圣人还说过,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怕他那当王爷的表舅,是英雄所为,所以你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我这个男子汉大丈夫,今天遇到了你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心中欢喜,所以叫好!”
长髯将军听了他这一段话,不由得仰天长笑,那笑声爽朗豪迈,响彻云霄,好一阵方歇。他蹲下身来,柔声问道:“你这个小小男子汉大丈夫,叫什么名字啊?”
江统朗声回答:“我叫江统,你呢?”
江恕在旁边赶忙制止他:“统儿,不得无礼,上将军是尊长,你怎可直问名讳?”
长髯将军毫不介意,摇手说道:“无妨,无妨,此子双目如炬,骨格神秀,天资聪慧,胆sè过人,将来定是贵不可言呐!本帅活了这般年岁,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谁的双眼,竟如他这般,比那夜空中的朗星还要明亮……好!今rì就告诉你,我姓刘,名鄩,小娃娃,你可会写我这名字?”
江统仰着头想了一会,大声回答:“会!”然后蹲下身来,用手指在地上写下了“刘寻”二字。
刘鄩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姓倒没错,不过名错了,我的名啊,应该是这个字……”说完便在地上写了个“鄩”字。
江统摇头道:“这个字我还真不认识……好,以后记得了,多谢你教会了我这个字。嗯,你也算我的一字之师了!”
刘鄩听他这般说,不由得再次哈哈大笑,连声赞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随即站起身来,看向张娥,问道:“夫人可是这孩子的母亲?”
张娥急忙回道:“是的,是的,小孩子不懂事,你贵为大将军,要是他说错话,你可别介意!”
刘鄩笑道:“夫人不用惊慌,本帅观此子天赋非凡,将来必有一番惊天作为。可惜身在这村野之中,若无名师调教,恐怕要埋没了他的天分,空耗了他这一身才情。今rì本帅与他有缘相见,实在是对他喜爱至极,不知夫人可否割爱,让他且随我去学些本事,历练一番。本帅敢断言,如果调教得当,他rì后必有机会建功立业,做一方国之柱石,争一场出将入相的富贵,为你这一家光宗耀祖……”
张娥一把将江统拉到了身边,紧紧抱在怀中,急忙拒绝:“噫!你这是想把俺儿带走啊?那可不行不行,俺儿才多大个人儿啊!俺身边哪能离开他!”
江恕与江和两兄弟对视了一眼,猛然忆起青云子所说,江统“七岁时当遇贵人救其xìng命,若能将此子托付于他,可消解命中劫数”等语,怕是今rì正好应在这刘鄩身上。
江恕就给江和使了个眼sè,让江和去劝说张娥一番。江和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对妻子说道:“人家上将军可是个大贵人!咱家统儿能跟着他,那是几辈子修也修不来的福气!你也为咱儿子的前程想想,这该是多大的造化啊!老守着他不是把他给耽误了?你就不想他长大后能有出息?给你脸上也添点光?”
张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中叫道:“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刘鄩微微一笑,说道:“夫人,本帅看得出你们母子情深,不忍就此离散。你看这样可好?不如你们一家都随我迁至京城,吃穿住用一应花销皆由本帅全力承担。如此一来,既可以让你们母子时常相聚,也可让本帅早晚教他长进……”
张娥连连摆手,又对着刘鄩不停作揖行礼:“俺知道你是个好人,不是俺不识抬举,实在是受不起这份天大的恩情。俺除了种田啥也不会,也离不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俺不求儿子以后大富大贵,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江恕在旁边急了,大声斥责道:“天下哪有你这样的母亲?放着锦绣前程不要,难道非让你的儿子也种一辈子田吗?”
张娥怒容满面,刚想对着江恕发作,可猛然想起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场围观,只能忿忿不平地强忍下来。
刘鄩悠悠说道:“夫人啊,如果本帅今天非要将你这儿子带走,你又该当如何啊?”
张娥听他这般说,不由愣怔了一下,霎时便心头涌起凄凉之感,悲从中来,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口中喃喃说道:“要是你非得把俺儿抢走不可,俺今儿个只能跟你拼命!拼不过你,俺就一头撞死在这!”
刘鄩见状,喟叹一声,急忙出言安慰:“夫人不必如此,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你心意这般决绝,本帅不带他走便是!”
江统在旁边听了半天,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急忙插言:“我娘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我娘。既然娘舍不得让统儿走,统儿便不能跟你走。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我记下了,咱们来rì方长,等我长大后一定会去找你的!”
刘鄩听了哈哈大笑,赞道:“好一个来rì方长!说的好,那咱们说定了,你长大后可记得一定要去找我!”
江统重重点了一下头,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恕、江和两兄弟对望了一眼,都不禁摇了摇头,暗暗叹息一声,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