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立门户,哪是随便说说,得去官衙登记造册。沈昭年龄尚小不说,他是沈氏哪一支哪一脉,这些都是要查个清楚的。如今他靠着姑父、姑母生活,在外人眼中,不管他们相处如何,罗洪夫妇终是对他兄妹有恩。他若自立门户,未免有薄情寡义之嫌,以后不管是走科举仕途之路,还是行商问药、经营生意,别人都会对他品行有疑。”
“这……”
“他只能等,等到羽翼丰满、及冠之年,让罗洪亲自允他自立门户、光耀门楣。”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顾乔算了一下,沈昭如今才十二岁,等到弱冠,那不是还有八年吗!
要真等到那时候,恐怕沈昭和他妹妹都被罗洪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吧!
顾婆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再无别的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顾乔立即睁大了眼睛。
这一句除非,显然还有例外。
顾婆子不肯再说,顾乔却摇着她的胳膊,摆明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顾婆子拗不过,这才不得已将话说完,“除非罗洪对他兄妹所作所为,已然触犯国法。”
顾乔怔住,随后想到什么,转而问道:“那族规呢?”
要知道这个时代,宗族对族里的人犯事,也是拥有处置权的。
顾婆子却摇了摇头,“罗家村终归是罗家村,罗洪姓罗,沈昭姓沈。”
言外之意,罗家村的族规,轻易不会用来为了沈昭这个外姓人处置罗洪的。
顾婆子还补充道:“并且,若罗洪当真犯事,控诉罪状的当事人,也不能是沈昭兄妹。”
顾乔皱眉,不解:“这又是为何?”
“子告父母,当处绞刑。罗洪夫妇养育他兄妹二人多年,便形同父母,故不可告。”
顾乔这才想起,她前段时间看了梅氏架子上的藏书,上面便描述了大熙朝的律法,其中有一项便是亲亲相隐的礼制原则。
大熙朝以孝治天下,有“不孝”罪。
所谓“五刑之属三千,而罪莫大于不孝。要君者无上,非圣者无法,非孝者无亲。此大乱之道”。
对于不孝这种“大乱之道”,当然要归罪治刑。
而告父母亲属,此为不孝之罪。
沈昭兄妹要告罗洪,必为世人所不容,而他兄妹二人举目无亲,又有谁会为了他二人得罪罗洪呢?
这就像是个无解的题。
顾乔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悲愤和哀戚。
“巧儿姐姐。”一道清亮的童声打破了这院里的沉郁。
顾乔抬头就看到顾晓拎着一个小竹篮,迈着小步朝她走了过来。
“晓晓怎么来了?”顾婆子连忙招呼,她最爱这花一般的小姑娘了!
顾晓细声细气地喊了声“叔祖母”,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将竹篮上盖着的白纱布掀开,回道:“我家桂花开了,我娘做了一些桂花糕,今日过节,送给婶娘和叔祖母尝一尝。”
“哎哟,你娘怎么这么客气!”顾婆子连忙走了过去,往竹篮里一看,那桂花糕做得像模像样,还挺精致,不禁夸道,“这手艺真好,一个个的,瞧着煞是喜人。”
顾晓腼腆一笑,“我娘说这是她用新米磨的米粉做的,今年料子不足,又是她循着早前的记忆做的,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