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安得双全法 一
碧水青青,江面澄净的如同镜面一般,倒映着浩渺天空淡然的流云,倒映着江边青木的枝桠和些许人家临江而建的黑瓦白墙。正是秋日,气候尚暖,风轻过时带着一丝丝的凉意,拂过身体时让人感觉分外的舒适。
静谧,是这里唯一浮动着的气息。
在这里一切都好像静止不动一般,清隐幽静,好似连时间的流速在经过这里的时候都渐渐的放缓,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只剩下木桨划过水面时潺潺的轻响还有石桥边一下一下敲洗衣服的响音。
如镜的水面上只有一艘小小的乌篷船从远处驶来,穿着蓑衣的老翁五指扣着木桨,摇着摇着就近了石桥边,此时一个看起来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坐在靠近石桥的青石板上洗着看起来比她还大的衣服。
那小姑娘梳着羊角辫,生的白净,小脸粉嘟嘟的,又有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远远看着就像是一个白里透红的糯米团子,一看着就特别招人疼。
那蓑衣老翁驾着乌篷还没等靠近就看见那小小的一团正费力的拧着大大的衣裳,看起来可爱的好笑,随即也真的就笑出了声,远远的喊了声阿铃,声音浑厚有力,带着些许的亲昵。
那叫阿铃的小姑娘听见有人叫她,立即抬起了头,一看船上的人就笑了起来,开心的冲对方挥了挥手,脆生生的喊了声“孟爷爷”。
孟爷爷驾着小船渐渐的靠了岸,下了船一边将船绳系到了桥下,一边笑着问道:“又帮你外婆出来洗衣服呢?”
阿铃乖巧的点了点头。
“阿铃真懂事,来来,爷爷来帮你拧。”孟爷爷系好了船,就坐到了阿铃的身边,帮她把已经洗好的衣服都拧干净了。
阿铃知道自己年纪小,力气也小,也就没和孟爷爷客气,说了声谢谢爷爷就把盆里的衣服递了过去。
孟爷爷把衣服拧好了,就拿起了木盆,牵着阿铃的手打算把她送回家。青石板路蜿蜿蜒蜒,阿铃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银铃就会响起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在略显寂静的街道上显得说不出的好听悦耳。小镇的街上行人甚少,见到的也都是认识的街坊,每每相遇,阿铃都会乖巧的叫人,孟爷爷也笑着点头打着招呼。
还没等走进家门口,远远的阿铃就看见外婆坐在家门口缝补着衣服,时不时的就往从石桥那里回来的路看看,一看就是不放心了才坐在门口等她呢。
“外婆!”阿铃看见外婆,兴奋的叫了起来,直接蹦跶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因为听见她的声音而站起身来的外婆。
“阿铃,怎么能让孟爷爷给你拿着木盆。”外婆虽然嘴上斥责着阿铃,可是手上却疼爱的摸着她的发顶,脸上的表情也看的出她并没有真的想要训这个小宝贝疙瘩,只是直接从孟爷爷的手里接过了洗衣盆,难为情道:“不好意思啊,老孟,又麻烦你帮阿铃洗衣服还给她送了回来,真是太感谢了,进来坐坐喝杯茶吧。”
孟爷爷豪爽的笑了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是举手之劳,再说你们家阿铃那么可爱,我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比阿铃更招人疼的孩子了,不为她做点什么都觉得浑身好像哪里不舒服一样,哈哈。茶就放下次吧,天色有点晚了,家里老太婆还在等着我呢。”说着孟爷爷就打算走了,阿铃笑着跟孟爷爷说了再见,就被外婆领进门了。
外婆把洗衣盆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坐在了石凳上,把阿铃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语重心长道:“阿铃,外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偷偷跑去水边洗衣服,你年纪还小,衣服对你来说太重了,多危险。”
“可是外婆一个人带着我好辛苦,我想要帮外婆做点事。”阿铃眨着大眼睛看向外婆,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外婆一听就笑了,虽然眼角带着深刻的皱纹,但是这一笑别提显得有多么年轻,满脸都带着幸福。“我们阿铃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外婆一直都知道你是老天爷给我的恩赐。”外婆疼惜的拍打着阿铃的后背,又接着说道:“可是小孩子就应该天天玩耍,这些家务都不用你去做,外婆就希望我们阿铃能天天快快乐乐的,等外婆老了,阿铃长大了,再帮外婆做家务也不迟嘛,对不对?”
阿铃想了想,似是接受了外婆的说法,点了点头。
外婆看起来更加高兴了,想着天色也快暗下来了,阿铃肯定饿了,赶忙去厨房做起菜来,准备的都是阿铃喜欢的菜,锅子里地热气蒸腾的飘起来,外婆一边哼着歌谣一边炒着锅子里地青菜,阿铃就乖乖地趴在灶台上眼巴巴的看着外婆做菜,时不时的帮着外婆往炉灶底下扔两根小柴。
吃过晚饭,外婆就抱着阿铃坐在院子里看星星,点着天空上的星星告诉她哪个是岚渊星哪个铃仙星,说着外婆就给她讲起了岚渊帝君与铃仙轮回六世相爱却被上天拆散,世世不得善终的故事。听罢,阿铃心里莫名有些难受,总觉得这个故事好伤感,声音带着些低落的问起:“外婆,我不明白,他们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上天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呢?”
外婆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一脸难受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着问道:“这只是个传说而已,也有人说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再说了小孩子丫丫的,你知道什么叫相爱吗?”
“当然知道啦!”阿铃斩钉截铁的说道,“相爱就是……相爱…就是……”阿铃似乎是一时找不到如何解释爱情的词汇,有些着急,那严肃的小模样更是逗的外婆笑的合不拢嘴。阿铃看着大笑着的外婆,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沮丧,但看到外婆这么开心也不想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她心里有种隐约的感觉,她确实是知道的,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对于很多事物的认知变得模糊起来。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每当这时,阿铃就会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违和感,可是她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无论她如何努力回忆,努力去想,一直以来都没能有一个答案。
笑够了的外婆把阿铃抱在腿上,慢慢地摇晃着,继续指着天上星星教阿铃认识它们的名字,诉说着它们背后流传千年的故事。说着说着外婆就发现怀里的宝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外婆觉得有些好笑,随即温柔的把阿铃抱回了屋子放在床上,轻轻给她换了衣服,盖上了被子,看着阿铃稚气的睡颜,疼爱的给她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一大早,阿铃就被外婆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说是邻居家的文方来找她玩了。
文方家是这水乡小镇上少有的大户,听说祖辈还是做官的,那大宅子门口还挂着一副上书“文府”的匾额。只是官荫子孙的时代早已过去,现下是实业为大的时候,再说这世道做官又怎样,还不是照样给洋人们点头哈腰的,于是他们家就做起了茶庄生意,后来竟是越做越大,成为此地富甲一方的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