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钧叹道:“说的也是。”
孔攸沉吟片刻,问道:“依陛下看来,什么样的储君,才能算的是贤君?”
周钧:“因势利导,无为而治。”
听见这八个字,孔攸皱着眉头,面露不解,后来想起一事,试着问道:“陛下先前以文牒贪腐案,抓出了不少朝中的不法臣子,但又说道,纠正不法乃是其次,另有一层深虑,难不成与这八字也有关系?”
周钧点头道:“不错,文牒贪腐案最重要的目的,是让民间的百姓意识到只有团结起来,才能争取自己的利益。作为君主,所能够做的,就是引导百姓升起权力意识,令他们自发的反抗特权阶级带来的不公。”
孔攸:“这能够解释前面的四个字——因势利导,那么后面的『无为而治』,又是什么意思呢?”
周钧:“一旦民间的百姓,萌发了主权意识,那么他们将要向一切上层阶级发起斗争,打破原有的利益格局,试图实施全民平权。在这种时候,皇家尤其是君主,要学会急流勇退,不要试图过多干涉人民的治理,逐渐将属于皇室的权力让渡出去,退到幕后。”
孔攸若有所思,周钧说的这一切,正好和早前的平权理论相呼应。
然而此时,突然有一人哭着说道:“陛下,不可这么做啊!”
周钧和孔攸转头一看,发现范吉年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哭泣不停。
范吉年:“老奴侍奉已有多年,说句大不敬的话,纵观大唐历代君主,唯有陛下一人,是真正做到了为民为公!您这样的皇帝,是百姓之福,也是天下之福!老奴不懂,您为何要让权与民?难不成让那群工商杂类治理起国家,还能强过您这位圣主吗?”
周钧先是与孔攸对视了一眼,接着连连苦笑,最后伸出手扶起了范吉年。
周钧:“你我名为主仆,但是朕从来都是把你看作家人,说起家人……倘若没有当年的安史之乱,庞公如今怕是还活在世上,你在家中听戏,说不定还有老友与你作伴。”
听见周钧提起庞忠和,原本止住哭声的范吉年,忍不住又小声抽泣起来。
周钧:“当年的安史之乱为何会出现,说起原因,你当时在宫中,怕也是知晓一些。一来是因为关中门阀和河北门阀互斗,二来是因为阀贵兼并土地、使得贫者无依,三来却是因为太上皇昏庸,任用奸佞,不听劝阻。朕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唐不会再出现第二次安史之乱。所以,朕要解决掉两个麻烦,一个是门阀,另一个就是……皇权。”
范吉年无奈说道:“陛下乃是圣主,坐稳江山,治国百年,待年岁老矣,再交由后人去平权便是,为何却要在此时做这件事?”
周钧摇头道:“这大唐的君主之中,朕是最特殊的一人……不,应当这样说,这千年王朝的历代帝王之中,朕也是独一人。倘若朕此时不推行平权,那么后人便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做了。”
范吉年:“老奴不明白。”
周钧与孔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苦笑。
周钧对范吉年问道:“你可信朕?”
范吉年连忙跪下说道:“老奴甘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周钧:“这便是了,朕现在做的一切,你现在或许不明白,但终有一日,你会懂的。”
孔攸向周钧拱手道:“陛下,那储君一事?”
周钧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对孔攸说道:“太子虽然进取不足,但如果只是守成,或许无虞……朕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试试他是否能够达到朕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