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四载,五月初。
龟兹镇,安西都护府。
坐在偏厅之中,周钧拿起案台上的密信,再次看了一遍。
密信上的字迹娟秀,出自长安花琼楼的解琴之手,其中这般写道:
“天宝十三载,五月。安禄山上疏,为部下求封赏。陛下准奏,下旨封安禄山部下为将军者五百余人,中郎将者二千余人。”
“天宝十四载,正月。安禄山使副将边寿平入奏,请以蕃将四十一人代汉将,陛下准之。”
“三月,陛下命礼部侍郎宣慰河北。天使到范阳后,二十余天才得见安禄山,但禄山不修人臣之礼,反以上主自居。”
“四月,杨国忠为了求得安禄山反状,命京兆尹围其长安宅第,捕禄山门客数百,送往御史台狱,严刑逼供,再密杀之。”
周钧放下密信,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时间、人物、细节虽有不同,但历史的大方向仍然没有改变……照这般看,安史之乱怕是无法避免。”
就在这时,门外有卫士来报,说是封副使求见。
周钧先是收好了密信,接着出言,让封副使入门。
封常清走进来之后,以下属的身份躬身行礼,口中又称了一声都护。
周钧先是让封常清坐下说话,接着半开玩笑的对后者说道:“如今你也是都护了,你我二人算是平级,以后莫要那般行礼了。”
封常清苦笑,又说道:“我侥幸胜了大勃律之战,朝廷循功发来迁令,让我代程千里为北庭节度使。常清今日来,就是为了与都护商议此事。”
周钧有些奇怪:“商议?”
封常清拱手说道:“常清甘愿留在龟兹,不愿去北庭。”
周钧一愣,接着问道:“为何?”
封常清:“常清在安西职事多年,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去往它处恐水土不服。此外,大批流民进入安西,安西四镇都在拓建,民房、划保、户籍等等事务,错综复杂,牵涉甚广,倘若常清现在委于他人,恐无人能够妥善处理。”
周钧听完封常清的话,开口问道:“留在安西,你只能做得副使,如果去了北庭,别人就要称你为一声都护,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想去?”
封常清站起身说道:“都护,常清自小便在安西胡城长大,至今四十余年,先为小吏,后又跟随夫蒙灵察、高仙芝和您三位都护。这么些年下来,常清道一声肺腑之言,只有周二郎来了之后,安西才算真正有了改变……与其让我去北庭做节度使,我更愿意留在都护身边,效绵薄之力。”
周钧看着封常清好一会儿,语带双关的说道:“作为安西节度使,我行事不与常人一般,偶尔或有反常之举,做我的副手怕是要吃尽苦头。这样的话,你也愿意留下?”
封常清:“观都护行事,常有难解深意,常清起初不理解,时间久了,见得多了,才能悟出其中的苦心。常清信任都护,犹胜信任自己。”
周钧微微一笑,说道:“我会向朝廷上疏,挽留你为安西都护府的副使。”
封常清闻言大喜,连忙向周钧稽首拜道:“谢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