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谢赫开始诵念大食经文的第一章,为新人祈福。
经文诵念完成之后,穆谢赫取出婚契,让周钧和奈塞尔签下各自的名字,至此仪式便算是正式结束。
与奈塞尔和穆谢赫交谈了一会儿,周钧独自走出帐篷,顺着沙地上的石子小路,慢慢走向庄园最深处的帐篷。
庄园的最深处,有一顶宽阔而又高耸的帐篷,灿若繁星的金银挂饰,点缀在四周那洁白的挂毯上。
月光投下,金银挂饰反射着数不尽的光亮,将整片沙地照的宛如湖面一般波光荡漾。
周钧掀开帐篷的厚帷,一股带着暖意的熏香,从内部氲染向户外,让人闻见,心神也慢慢安宁下来。
帐篷里,一位身穿大食古教白袍、头上戴着纱巾的女子,安静的坐在床边。
听见门口的动静,女子转过头来,看见周钧的刹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的照耀下,微微发亮。
周钧坐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女子,轻声呼了一声:“画月。”
画月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解下画月脸上的面纱,周钧看着那张略施粉黛的姣好面孔,轻轻叹了一声。
画月的母亲是月氏人,后者建立的贵霜古国,曾经在野史之中,以贵族女性容姿绝美,与楼兰美人齐名,甚至引发东西匈奴战争,而流传于世。
画月见状,开口问道:“二郎为何叹气?”
周钧笑着摇了摇头,向画月说道:“记得初见时,你还是一个瘦弱的丫头……这么些年过去了,变化却是如此之大。”
画月想了想,坐直身体问道:“二郎,画月有一件事不明白。”
周钧:“什么事?”
画月:“二郎愿意娶我为妻,究竟是何时下定的决心?”
周钧一愣,倒是没料到画月会问出这个问题。
画月又说道:“我是二郎的婢女,又是异族。起初遇见时,画月桀骜不驯,甚至险些对你动手。按照常理来说,二郎应当忿怨或是恼怒才是,为何一直忍让甚至迁就于我?”
周钧微微笑道:“想听实话?”
画月用力点了点头。
周钧:“因为孤独。”
画月睁大眼睛:“孤独?”
周钧:“初见之时,身为先知,我的身份无人知晓。看破世道,清楚后事。对于未来,究竟是拯救苍生,力挽狂澜,还是独善其身,偏居一隅,所有这些抉择,一起压在肩上,令我迷茫痛苦……这些种种,无论是父母,还是挚友,我都无法对他们提起。倘若说了,轻则被视作失心疯,重则就会被当成邪祟上身。”
画月:“二郎后来遇见了我,画月作为你的女奴,在长安城中举目无亲,不仅对二郎毫无威胁,更不会透露天机。所以,二郎抱着倾诉的念头,才对我另眼相看,照顾有加?”
周钧点头。
画月咬了咬嘴唇,又问道:“而二郎又是何时下定决心,要娶我为妻呢?”
周钧看向帐篷的天顶,轻轻吁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起初,你知晓我的身份,我清楚你的来历,这是相知。之后,我下定决心扭转乾坤,救得天下,你放弃返回故土的机会,甘愿陪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这便是相守。只不过,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仅仅只是将你视为知己,直到有一日……”
画月:“直到有一日?”
周钧:“有一日,远行归来,你对我说了三字,回来了……从那时起,我才突然意识到,不知何时开始,你我二人已经相依,我已经将你视作至亲。平日里的眷恋,化作这三个字,早已胜过千言万语。也就是从那时起,无论在长安,还是在安西,我都下定决心,要给你一个归宿……”
听到这里,画月肩头伏动,泣不成声。
周钧伸出胳膊,将画月搂入怀中。
二人抬起头来,对视良久,不自觉慢慢靠近着彼此。
唇合,唇分。
那一晚,长夜笙歌叠奏,怯雨羞云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