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田营产、修建新宅的施工地点,位于灞河的西边,距离灞川街市中的溪洲,仅有数里之遥。
整个工地上,聚了不下两千人,其中有工部、户部的官员,有将作监的匠人,还有大批的杂客和役夫。
灞川旁的流民营,被招了差不多八百来人,大部分是青壮,但也有不少妇孺,后者帮忙准备饭食,或是充作次要劳力。
班哥儿和几个年纪稍大些的孩子,也通过了筛选,入了辟田营产的队伍。
众人的活计倒也简单,总结为四字,便是『土地平整』。
积水的坑洼填土修整,碍事的山石敲碎挪走,多余的土方装车堆积。
班哥儿一边拿着木锄翻着地,一边偷眼看向灞川街市的方向。
那里的建筑鳞次栉比,隐约还能听见佛寺的钟声。
脚下挪步,班哥儿来到同伴身边,低声说道:“打听过了,午饭时有半个时辰的放工,大家手脚麻利些,做完事快去快回,误不了点卯。”
有同伴闻言,面露犹豫,吞吞吐吐。
班哥儿见状,沉声道:“有话就说。”
同伴回道:“班哥儿,在这里上工,每日不仅有饭食充饥,太阳落山时还能拿到日结的工钱……”
没有等他说完,班哥儿上去就是一个爆栗,喝道:“你倒是有了过活的营生,那通善坊中被押做人质的秤子、六麻、早雀他们,又该怎么办?再说了,不交足月例,奎阿老又怎会放过我们?!”
同伴们闻言,面露难色,最后只得道:“班哥儿,你说该怎么办?”
班哥儿低声道:“等会吃完了午饭,你们就这般……”
一上午的劳作之后,班哥儿和同伴们趁着其他人都在休息的时候,溜到了工地的外围,又躲过了巡查的武卫,跑进了树林之中。
班哥儿一边跑一边对其他人说道:“今天是礼佛日,去往寺庙的香客最多,等会翻过栅栏、入了街市,大家分头行动,挑那些有钱之人,速速下手!”
一行人跑近栅栏,班哥儿放眼望去,正如他所料,溪洲与工地之间的守备很松,只有一些人在土堤上巡逻,想要躲过去并不难。
看准守卫巡逻的空档,班哥儿领着一众同伴,潜向木柱围成的栅栏。
好不容易来到栅栏旁,班哥儿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木桩,就听见空中传来一声弓弦的炸响。
一根势如闪电的箭矢,扎过班哥儿的短褂,将他钉在了栅栏之上。
众人大惊失色,左右张望。
只见三名骑着战马、携着弓箭的男子,正在向这里不紧不慢的赶来。
班哥儿心知事不可为,当机立断的向其他人喊道:“莫要管我,快走!”
同伴们反应了过来,然而并没有人逃跑,有人冲到班哥儿身边,去拔那根小半没入木柱的箭矢,有人从地上捡起了石头,浑身颤抖的面向骑士。
骑在马上的三名男子,看着这群半大孩子的举动,彼此对视后,都笑了起来。
右骑向当中的男子说道:“队头,前几日想要溜进灞川的那些小郎,就在其中。”
行在当中的队头翻身下马,走到班哥儿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后者,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班哥儿梗着脖子喊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某乃奎老座下的锋将,班哥儿是也!”
队头看向班哥儿和他的同伴们,问道:“你们有手有脚,为何要干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其它孩子默然不语,唯有班哥儿咬牙喊道:“关你鸟事!”右骑拔出随身的兵刃,作势唬道:“尔等擅闯私地,又不肯降服,按唐律可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