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岩和张守瑜躬身应下。
哥舒翰又将视线转向李光弼:“至于李将军,你想立军令状,本帅就成全你……三日之后,倘若本帅看不到你出现在战场上,就判你部贻误战机、拖累三军!”
李光弼没有理会众将的劝说,梗着脖子应了下来。
另一边,左厢军营。
伍克第坐在地上,背靠营帐,眼神呆滞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卒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父亲,伍向谷苦着脸走了过来,坐到儿子身边,长长叹了口气。
伍克第看向父亲,开口问道:“阿耶,怎么了?”
老伍开口道:“刚刚从军典官那里得了消息,我们父子二人被编入了新队,怕是过了几日,还要再上战场。”
伍克第面无表情:“阿耶,有些事情我想通了。队副那句话说的在理,怯懦于战,唯死而已……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老伍重新站起身来,不停在原地踱步,口中低声说道:“你的兄长都死于战事,伍家如今只剩下你一根独苗。况且你一把年纪,别说是子嗣,就连娶妻都未有过,为父就是死了,又有何脸面去见伍家的列祖列宗?”
听见父亲口中的娶妻生子,伍克第不自觉想起,那日在军镇中看到的长安新妇。
他闭上眼睛,面露笑容,心中刚刚升起憧憬,又被后营传来的伤兵惨叫声,浇灭了干净。
老伍心中愁苦,踱步到营帐旁,无意间听见帐内传来军典官的声音,说是李将军正在编整精兵,组成偏军,打算尽快出营。
老伍心思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他快步回到小伍身边,一把拉起他,找到了军典官,自荐要加入偏军。
军典官与老伍是同乡人,故而也不瞒他,说是偏军只收战锋营和跳荡营的精兵,父子二人都不符合条件。
老伍闻言,思虑片刻,将小伍推到前面,又对军典官说道:“这孩子无论操典还是作战,都是一把好手,人也懂事听话。你我是乡友,又是十多年的交情,通融一下。”
军典官无奈,只能随口应下,又让父子二人回去等信。
一个时辰之后,军典官满脸的不可思议,回来对老伍说道:“说来也是巧了,左前厢军的跳荡营死伤惨重,偏军的编制中,正好出了一人的空缺。”
老伍闻言大喜,连忙回来找到了自己的儿子。
伍克第听父亲说,自己被编入了偏军,心中不解。
老伍帮伍克第收拾好行囊,又拉着后者到了一处偏僻之地,小声说道:“克第,从现在开始,为父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牢牢记在心里,莫要忘记。”
伍克第听父亲说的郑重,不自觉点了点头。。。
老伍:“入了这只偏军,无论它要去往何方,只要离开大营,你就立即找机会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伍克第脑中轰的一声响,不敢置信的说道:“阿耶是想让我当逃……”
老伍连忙捂住了伍克第的嘴巴,又说道:“你从这里逃出去,留得性命,再娶妻生子,为伍家留得一份香火,这就是最大的事情!”
伍克第想起唐军戒律,身体颤抖不止。
老伍看着他,叹了口气,苦笑说道:“伍家四世,都是大唐兵卒,到了这一辈,阿耶没本事,没能守住你的大哥和二哥。至于你,却是万万不能再有闪失了。”
伍克第看向父亲:“我走后,阿耶你怎么办?”
老伍笑了起来:“难不成你忘了,打仗不敢说多,但保命的本事,阿耶绝对是一流。等你走了之后,只要捱过这场硬仗,我便告老去寻你。”
伍克第轻轻点了点头。
老伍将早已备好的行囊,塞入伍克第的怀中,说道:“速速去寻军典,莫要误了时辰。”
伍克第拿起行囊,转过身,走到营口,又回头看向了父亲。
老伍一边微笑,一边看着自己的儿子,努力挺直了弯曲的脊梁,又用拳头捶了捶胸口,示意身体的健朗。
在伍克第的记忆中,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