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慕笑了笑:“起来吧,你虽然蠢,但毕竟还有些用。”
秦相璧听见这话,长吁一口气。
阿依慕又对周钧说道:“走吧,这座神殿的机关,只有你才能解开。”
周钧看向阿依慕,迈开步子,走入了洞窟之中。
眼见周钧解开那两道机关门,阿依慕言语中有止不住的兴奋:“古籍中所记载的,看起来并没有错。”
一行人来到龙窟之中,阿依慕慢慢走到那座应龙石像身前,驻足良久。
秦相璧看向四周,胆战心惊的问道:“石祖才,还有隐门中的三百好手,就是死在了此处?”
周钧没有理会他,朝罕古丽问道:“你把孙阿应他们怎么样了?”
后者看向周钧,低声说道:“你也是有趣,都在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想着手下的安危……他们都没事,我只是在今晚的饭菜之中,下了一些药粉,睡一觉起来就会一切如常。”
周钧:“原来如此,我今晚没有吃饭,所以才没有倒下。”
罕古丽:“自从我跟着你们来了焉耆,你的那个名为画月的婢女,行事谨慎,又处处留神,莪根本寻不到下药的机会,好不容易用捉红秘宝引走了他们,又麻痹了守卫,这才能够在今晚的饭菜中了下了药粉。但是,你没有吃饭,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将此事告与师傅,由她亲自出手,将你抓了过来。”
周钧对罕古丽问道:“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后者看向阿依慕,幽幽说道:“很快你便会知晓。”
见了应龙神像,阿依慕似乎难得有了好心情,她走过来对罕古丽说道:“去吧。”
罕古丽点点头,在周钧吃惊的注视下,从怀中取出了应龙锥,走到最里侧的龙门,打开了机关。
看着露出来的那条甬道,阿依慕伸出枯槁的双手,又俯下身体,做了祆教中的朝圣礼,这才领着其他人向深处走去。
走在漆黑而又冗长的甬道中,面对越来越近的目的地,阿依慕难得有了交谈的兴致:“周钧,我想起了马匪营寨中的阿芙蓉花,我本以为你会收下它们,却不料你将它们付之一炬。”
周钧:“你没有见识过它们的危害。”
阿依慕笑了起来:“危害?在这世上,可有何物之祸害,甚于人心?勾心斗角、私欲泛滥、暴戾恣睢……说到底,不过都是人心的映照。俗人常有,愚人常有,智贤却罕见,倘若这世上少一些只会贪利享乐的无用之人,多一些肯为将来打算、思虑至深的贤哲,这世界也根本不会是这般的模样。”
周钧:“利用毒物去控制他人,难道这也算是智贤所为?”
阿依慕:“在西域之中,有一种古法来训出听话的奴隶。将一个人埋入沙中,只露出头颅,再剃光他的头发。将一片割下来的骆驼胃,浸水后裹在他的头上。”
“太阳暴晒之下,水分蒸发,胃囊紧缩,会产生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头颅的每一个部位。长时间的巨压,这个奴隶经历了痛苦、挣扎、惊惧、绝望之后,会逐渐丧失所有的希望和意志。梦想、家人、尊严会被一点点的抹去,只剩下生存的基本需求,和对外界命令的反馈。”
“他能够如木偶一般吃饭、睡觉、排泄,剩下来便是会完成主人交待的一切任务。而这样一个训好的奴隶,在奴市中的价格,可以买到百金之多。”
周钧听了心惊,沉声喝道:“这样的人,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阿依慕:“是,并无区别,但难道你不觉得,世上多一些这些行尸走肉,对于整个世界反而会是一种好事吗?”
周钧:“荒谬!”
阿依慕:“相比这种办法,现在你想想,那阿芙蓉是不是反而仁慈了许多?”
周钧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阿依慕。
黑暗之中,周钧的眼睛中倒映着微弱的火光,他的声音也回荡在甬道之中,久久不曾散去:“人性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不完整的残次品。它包含着私利、残忍、毁灭和自暴自弃,然而,相对的,它也拥有着智慧、好奇、进取和同理心。用一个凡人的意志来左右一个世界,本身就是一次赌博,赌这个凡人的人性究竟更加偏向于哪一侧。只有那些所谓无所不知的神灵,才能把握住世界的每一次变动。”
阿依慕愣住了片刻,接着笑道:“我现在对于那个先知的世界,越来越感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