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驸马不是很明白沈昱的话。
怎么就不合乎家情了?怎么就不合乎国法了?
沈昱说:“你长房伯父不曾成家、更无子嗣,你们二房想为他延续香火,兼祧确实是个办法。但既然你伯父过世时已成年,兼祧的人选便应该是你。”
“我?我不成的……”二驸马连连摆手。
沈昱大约猜到了二驸马心中所想,道:“不必着急,我不是叫你现在去兼祧。我的意思是当年提出兼祧这个办法时,你才是唯一的人选,而非你爹。”
“可是当年勇忠侯……”二驸马欲言又止。
本朝开国时封过四公八侯,勇忠侯便是其中一侯。只不过后来勇忠侯府犯了些事,爵位就被削了。只是削爵而已,倒是不曾抄家,更没有杀头。勇忠侯至今还有后人存世,但是后人身上已经没了武职,据说回老家做富家翁去了。
勇忠侯是真正的草莽出身。太祖皇帝还在帮养父母杀猪的时候,勇忠侯就在附近村子里打猎。后来太祖起事,勇忠侯二话不说就跟着干了。等太祖做了皇帝,昔日的猎户便跟着做了侯爷。身份地位高了,桃花运自然跟着来了。
这不,原配还在进京的路上,勇忠侯便在某次宴后不小心摸了一个女人。
当时有不少人作证,确实是勇忠侯唐突了佳人,而不是佳人有意勾引。据说那女人几次道明自己的身份叫勇忠侯住手,但喝醉了勇忠侯哪里听得进去,到底是撕破了那女人的衣服,虽然没有做更进一步的事,但确实坏了她清白。
坏了人家清白,就得负责啊!
那女人的身份比原配不知道高了多少,以她的家世绝不可能做小。但原配又做错了什么?勇忠侯说原配伺候了他父母过身,他绝不会将原配贬为妾侍。
最后不知谁出的主意。就说勇忠侯昔日有个大哥,不到三岁夭折了,没有入祖坟,自然也没享过祭祀,要不然就让勇忠侯兼祧,为这个大哥续点血脉。
如此,原配没下堂,被唐突的佳人也以妻子的名义入府,两边相安无事。
在二驸马看来,他们家和勇忠侯情况类似,难不成勇忠侯也错了?
沈昱反问:“所以勇忠侯今何在?”那爵位甚至都没能传到下一代身上去,直接在第一代勇忠侯的身上就被削干净了。明明当初也是用命拼来的爵位啊!
二驸马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昱。
沈昱又问:“而且勇忠侯原配当时还未有子,他大哥是幼殇,据说不到三岁就折了,连祖坟都没入。他替这位大哥兼祧,迎了新人过门,好歹能让大哥入祖坟了,想必大哥泉下有知也是感激的。你家呢?长房大伯成丁多年啊。”
贾大夫人过门时,名义上是长房的媳妇,结果洞房是弟弟入的。大哥泉下有知,天天看媳妇和弟弟卿卿我我,只怕要怄死了。这和勇忠侯真的不一样。
所以,如果二驸马的爹真心敬重哥哥,兼祧这个事就应该让二驸马来,让二驸马去娶两门媳妇,一门是为长房娶的,一门为二房娶的。这代表着二驸马的爹把自己儿子分出去了一半给长房,而不是自己亲身上阵睡了大哥的媳妇。
沈昱所说的不合乎家情就在于此了。
你大哥活着的时候,即便他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叫媳妇怀孕了,难道你就能睡他媳妇了?当然不能啊,那为什么死了就可以?你到底置你大哥于何地呢?
不过是仗着死人不能说话而已!
二驸马被沈昱这一点醒,整个人既羞且愧,几乎不能言语。
当然了,如果二驸马的爹脸皮特别厚,他死咬着第二门亲事就是为了大哥结的,那别人也没办法。毕竟当年勇忠侯用同样的方法结了亲,当日太祖没有因此判勇忠侯有罪——削爵是为了别的事情——如今大家就不能判贾家有罪。
只是这些话,沈昱是不可能对二驸马说的。
沈昱不动声色地增加二驸马的心理压力:“如今你已经尚了公主,再叫你去兼祧,已经不可能了。你们家这些事啊……哎,别到时候累得德妃没脸。”
德妃的家人不懂礼数,自然会叫人怀疑德妃有失教养。
而贾家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德妃。德妃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二驸马忍不住问:“这……该如何补救?”
沈昱摇摇头:“贾成天都已经这般大了,你觉得应该如何补救?”
这话叫人听着,就像是沈昱都没有办法了。
颜楚音学着沈昱的样子,也摇起了头:“难怪有人说……行事糊涂,原来是一脉相承啊……”虽然话语中有含糊的地方,但在座的都知道他在说德妃。
二驸马再次苦笑。
“看在三表哥和二表姐的份上,难道真的没有补救办法了吗?”颜楚音问。
“要说办法也是有的……要为长房延续血脉,除了兼祧,还有过继啊。”沈昱笑道,“既然兼祧出了问题,那就不说兼祧,只说贾成天是过继给长房的,这不就成了?但这个方法也有隐患。得看贾大夫人当年签的婚书是怎样的。”
沈昱很清楚婚书是怎样的。既然是兼祧,贾大夫人名义上是长房的媳妇,但婚书上,她肯定还是签给二驸马他爹的。因为兼祧规矩如此,媳妇都是同一个人娶的,做新郎的都是他,只不过名义上一个媳妇属这房,另一个属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