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娘家小住了三日,宁瑶和太子于正月初六回到东宫。
清早的甬道上落了不少枯叶,三五个宫人正手拿扫帚低头打扫。
宁瑶挽着赵修槿的手臂,心里一直惦记着圆房的事,却又不好意思问出口。
赵修槿面色如常,将宁瑶送回东暖阁就去忙要务了。詹事府的官员进进出出,手里捧着或薄或厚的公牍。
冷光映青苍,抱膝灯前坐,娇娇人儿一直等到深夜也没见赵修槿闲下来,不免有些失落。
太子一日繁碌,还有精力圆房吗?
夜里,冰霰拍窗,发出咯咯的声响。
雏菊儿从柜顶蹿跳而下,稳稳落在猩红毡毯上,又捻着猫步跳上床,窝在宁瑶的肚子上。
宁瑶被它沉甸甸的身子压得喘不过气,做了一个冗长又醒不来的噩梦。
梦中,她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是谁,一见到身后追来的官兵就拼命地跑。
“不要,不要!”
她惊坐而起,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喵”雏菊儿被她吓了一跳,跳到地上,哧溜一下消失了身影。
没去管夜里好动的猫,宁瑶推开窗子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色,唯有稀薄云层中透着几道光亮。
太子一夜未归!
次日早朝后,宫里炸开了锅,嘉和帝册封了一名贵嫔为后。久被空置的后位有了新主儿。
百官对封后倒是没什么异议,可皇后的容貌怎么看怎么与已故的孙贵妃有些相像。皇后出身簪缨世家,父亲是太师,嫡长弟是池晚,可纵使家境殷实,在富贵满天的后宫中也并不突出,或许全仗着这张脸一路晋升。
既已封后,后宫的妃嫔们就要每日去往坤宁宫问安,宁瑶身为东宫太子妃,也不例外。
几日后,严霜覆庭花,宁瑶裹着纯白裘衣照例去往坤宁宫。
皇后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逢人总是三分笑,见宁瑶走进来,对自己的嫡次弟池予道:“你先回避一下。”
刚刚行了弱冠礼的年轻郎君起身,隔着珠帘朝宁瑶一揖,转身去往耳房。
宁瑶也是今儿才知池晚还有个弟弟。
皇后握住宁瑶的手,带她坐在屏宝座上,温言细语地聊了起来。宁瑶拥有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会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身为后宫中的女人,最渴望的也许不是帝王宠,而是独善其身、岁月安好。
帝王的宠爱难以长久,安好便好。
皇后怜爱地轻抚宁瑶的面颊,觉得这个小姑娘十分难得,不该被勾心斗角染了尘埃。
两人也算投缘,宁瑶还在坤宁宫用了午膳。
临走时,皇后送给宁瑶一个玉器,通称角先生。
“后宫女子常年见不到天家,这玩意能够夜里排解孤苦,你先留着。太子是皇储,日后必然会接纳良娣、良媛,身为正宫,你也别太计较,需记得,男人永远尊重正妻,妾室不过是玩意罢了。”
皇后娘娘也忒实在了!接过玉器,宁瑶如手捧着烫手山芋,颤巍巍道了一声谢,赶忙装进荷包里。
可她不认同皇后的话,男子若真的纳妾,就是对妻子感情的背叛,徒留尊重又有何意义?
与太子相处久了,她的心芽就越茁壮,恨不得太子只有她一个女人。若说刚成婚那会儿,她破罐子破摔,无所谓太子纳妾与否,那此刻,她在感情上就是极为小气,断然不能接受太子去和别的女子同宿一塌。
想到此,她对着庭院上方的天空一叹,感觉不该狭隘地依赖夫君的爱,让自己处于劣势。
你若盛开,花香馥郁,还愁蝴蝶不来吗?
回到东宫,宁瑶发现书房敞着门,想是太子已经回来了。
她颠颠跑过去,扒着门框往里看,见池晚正坐在桌前,与赵修槿谈论着什么。
守门的侍卫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请她先离开。
宁瑶看出他们对她的见外,没有多做停留,摇曳着裙裾走向东暖阁。
这时,书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去,见池晚信步而出,腋下夹着棋盘。
原本,宁瑶并不会因为赵修槿忙碌公事而窝火,可看着那张青玉棋盘,登时来了火气。
合计人家只是在切磋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