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隔间的小型吧台前,乔治·伦斯轻摇着手中端着的高脚杯,剔透的杯身在灯光下,折射着如琥珀的光。
那是战时的奢侈。
房间内的留声机里,童声合唱空灵悠远,呐呐地和着舒缓的音乐声,像海底的鲸鸣,耳麦里是狙击手紧促的呼吸声,和猎猎作响的风声。
桌上数只杯子序列排布,他扶着酒瓶倾斜下来的动作缓慢轻柔,端正杯身,琥珀色的酒液沿着杯壁,留下一道道纤长的酒痕,瓶口亲吻杯沿发出的清脆碰撞声滴滴答答,像是他在调试一把音调轻灵的琴。
红、蓝、绿三色的酒瓶上,是手舞长剑和身跨战马的战士以及赫然的皇室徽章。英国女王的皇冠上镶嵌着红、蓝、绿三色宝石,而能与之相配的酒,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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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起眼的木桶扮演着完美调和的主要角色,雪梨桶赋予威士忌更为深厚丰富的颜色,而波旁酒桶可以涂上更为浓稠的金色色调,兼以二者特质,采用独特的工艺,将调和威士忌装入每一瓶芝华士酒瓶中。
坐拥21年历史的皇家礼炮,为了庆祝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加冕而于1953年特别酿制的最佳调和型威士忌。
安娜舔舔嘴角,提起地上的枪支,将身形潜藏进黑暗。
房间里的小门敞开,安东尼从里面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杯酒;他走到躺在床下的女人旁边,绅士地蹲下身,像是要邀他共饮。
女人浑身虚弱地颤抖,如同筛糠。
“还没来得及向您介绍我自己。”安东尼有些遗憾地说,扬起手将酒液倒在女人血淋淋的的伤口上;他眯起眼听着女人的嚎叫声,身体微摆着,像是在莫扎特大厅里聆听万人乐团演奏的交响乐。
他抬手除去了生物全息伪装,露出一张英俊的男人面孔,金发白肤,笑靥迷人。
“安东尼·布兰度。”安东尼从兜里掏出手枪,对准女人的眉心。
“再见了,伦斯夫人。”安东尼很温和地说:“您一定会在天堂和您亲爱的丈夫相会的,在下坚定地相信。”
消声子弹注入身体,女人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低眉顺目的女仆走进房间,把死不瞑目的女人拖走;行走的神态麻木如木偶。
“站住。”安东尼叫住了女仆,,女仆双目无神地看向他。
他将手上的鲜血涂抹在女仆白嫩的双颊上,散开如少女初恋的红晕。
“以后你就是玛丽·伦斯了。”安东尼神色温柔,好似在交际场上弯腰躬请名媛共舞的老式绅士。
“是。”女仆答道。
在安东尼的手离开女仆脸颊的那一刻,女仆原本平庸的五官如雾气般化去,然后又重新凝聚成一张娇媚的贵妇面容:玛丽·伦斯。比起那具僵硬的尸体还更添几分青春活力。
“去吧。”安东尼朝她挥挥手。
他端着空了的酒杯,置于桌上。坐下来吃温热的饭菜:雪白的蟹肉被码在冰块上,淡粉色的虾卧于灰色的面条,旁边是一大束花插在印着枝叶的花瓶里。
舒心地嗅嗅空气中血液与花香,肉香,冰块薄凉的气息组合起来的独特香味,安东尼舒心地闭上眼睛。
一时间只有刀叉碰撞的声音响动,片刻后,全新的玛丽·伦斯捧着一双洁白的手走了进来。
那双手戴着镶嵌有巨大宝石的戒指,手指细白柔软,手背光洁手心粉润;断面口切割齐整,边沿泛出腐烂青灰,模糊的里面滴滴答答地淌着黑红的血。
“乔治,请过目。”玛丽·伦斯温柔地说道,把手端到安东尼的面前。
安东尼接过来那双手置于右侧。
“夫人,请坐下和我一道用餐吧。”安东尼笑着为玛丽斟酒:“毫无疑问,今天是个美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