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陛下一下朝,便赶去了公主府。
一路上,小天子白嫩的面颊,略带愠怒生出的粉色,周遭婢女纷纷垂首,紧张得汗滴渗出。
“玉槐,你怎么来了?”玉察怔怔的,尚未知晓朝堂上的风波。
他坐在绣墩上,一只手,重重地握住了玉察的手腕。
“谁都可以,朕就是不做他的小舅子。”
“朕不是命绝马给你递送来世家子弟的名册了吗?皇姐,你倒是看看呀。”
原来,他是想说这个事啊。
良久,少女静静地别过头,窗外花影摇朔,透在她玉白的脖颈上。
“我知道了。”
她站起身,走在门楹前,望着满庭秋色,茂草白露,叹了口气。
“只怕,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呢。”
玉察倒是料对了,她随意用朱批勾画了一个名字,第二日,便有朝臣诚惶诚恐地提出,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病了,一病不起,只怕无法与公主完婚。
一个是这样,接连两个三个,都是这样的措辞。
小天子震怒:“你们是把朕当成傻子了!”
这也不能怪旁人,倘若是平常,顺宁公主的婚约可是梦寐以求的香饽饽,她是陛下唯一的皇姐,深受宠爱。
反正自家儿子于仕途上无望,能与皇家结亲,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今时不同往日,朝中人人都知道,谁敢娶顺宁公主,等于自触霉头,闹不好是血光之灾。
顺宁公主每勾画一个名字,第二日,首辅的凤眸便若有若无地扫过来,似笑非笑,叫人胆寒心惊。
哪有他这样的!
这天晚上,玉察睡意沉沉,朦朦胧胧中,感到胳膊被什么压住了,鼻端,嗅到了一副水汽的味道,是落雨了吗?
她感到身子被人抱住,软玉温香,像被一团鹅绒裹住,她竟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一瞬间,玉察睁开眼,头有些晕,恍恍惚惚,竟以为身处元福宫,儿时,慧娘娘这样抱着她入睡。
藕色的指甲冰冰凉凉,贴在了她的后脖颈,兰草馥郁的香味,越发浓烈。
玉察顿时吓得一惊醒,不对,这可不是元福宫。
窗外,夜色清明,薄薄的一层天光,在枝头覆上银霜,鸟雀的一两声惊叫,玉察顿时清醒了一大半,这里是公主府!
“小玉。”
耳畔,一声声送来熟悉的呼唤,那只藕色的指甲,一手握住了玉察的腰。
泪珠,从玉察的眼角滑落,浸透了枕襟,既是害怕,又是说不清楚的情感。
慧娘娘那张秀丽的脸庞,从少女的肩头探过来,她一身素净,不戴钗饰,或许是这些天的逃命,令她心力交瘁,眼角,生出了淡淡的纹路。
可她笑起来,还是这样又甜又温柔,仿佛一丝烦恼都没有。
从少女时开始,慧娘娘便总是这样,笑得没心没肺,忧愁都是旁人的。
她将头埋在玉察的青丝间,轻言细语。
“小玉呀,这个世间,没意思透顶了。”
“抱着你的那天,我的世间,好像出现了一点儿光彩。”
“原来,被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信赖,是这样的感觉。”
玉察在她说话间,颤抖着,屏息凝神,趁她不注意,一手抓住了桌上的茶盏,砸碎了,拾起碎片,抵在她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