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文照大仰身那一式铁板桥压得那头只齐到那武僧小腹,眼见是再难化解必中此掌了,他却就着那姿势居然一翻转身子,脚还是稳稳地生在地上,面朝下背朝天了,不光如此,俞文照左手上格,竟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格住了那武僧双掌,右手一拳,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那僧人的小腹关元大穴!
连悟法都料不到这少年的先机,那武僧又哪里想得到这少年变招如此快法,刚刚只觉得双掌劈在了精钢铁棍上一般剧震,小腹又是极强剧的一震,身子再也不由自主,倒飞了回去,悟法和尚早就瞧得不对劲了,迎着那僧人的身子伸手抓住他的一条右臂往下就是一沉,硬是化开了俞文照带得那僧人飞撞的力道,那僧人被悟法一把就扶住了,左手飞快地搭在他的腕脉上,脸色就是一变。
俞文照看着悟法冷笑:“他妈的,这小贼秃的师娘是不是只顾了跟你勾勾搭搭了,就没顾得上教这小秃驴武功?竟这样不济?亏得还是少林寺出来的和尚呢,这才真他妈的是四大皆空!”
悟法和尚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俞文照又道:“再不然就是这秃驴他妈的只晓得逛窑子昨天晚上在女人肚皮上太他妈卖力了。老子就说嘛,少林寺没有一个好东——”
俞文照正在胡说八道故意要气这些和尚,突地听得房上有僧人大喝:“什么人?”
俞文照顺了声音看去,却见一道人影飞快地越过众僧人头顶落到了自己身前,白衣飘飘,竟然是一个三四十左右的女子,俞文照呆了呆,刚要说话,那女子满眼的急切:“少年,你师父在哪里?快些带我去找他,好么?”
俞文照呆了一呆:“我师父?你要找我师父——”
那中年女子道:“是,我正要找他。”
俞文照呆呆地呆了一会,见丁高天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不出来,心头倒有些好气又好笑,但他的鬼主意是不用转眼珠子就能想出来的:“我师父被少林寺的这些贼秃打成了重伤,就快要死了,只怕你也是见不着他了。”他见这女子看来柔弱,但只刚才那一身轻功,竟然百十个和尚都拦她不住,他打蛇随棍上就挑拨了起来。
那女子呆了呆,随又怒道:“你小小年纪,怎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少林寺的大师们怎可能伤他?我可是你的师姑,若你不说实话,我可要打你了!”
俞文照想不出来这女子的来历,吃了一惊:“原来你是老子的——不,原来你是我的师姑么?虽听得师父他常常跟我说起你貌若天仙、武功高强了,自然少林寺的这帮贼秃在你看来不过是狗屁了,我可真是早就想要看看你了的。师姑,你老人家来得正好,我师父被这帮贼秃打成了重伤,师父说他经脉被那些和尚用的什么金刚掌力震得断了,我听了就来帮他报仇,正愁打他们不过,你老人家就来了。师姑,身上的经脉全断了人就活不成了么?”
那女子吓了一跳,她委实看不出俞文照可怜兮兮的眼里有半分的作假来:“他真伤得这么重?”
俞文照揉了揉眼睛,哭了起来:“师父他最是疼我了,他不能死,他若是死了,这世上就没有人照顾我了。师姑,你快些去救救他呀!我给你磕头了。”
那女子听得怔了一会,忽地怒道:“小鬼,你胆子可真是不小,你师父若是要死了,你还不在他身边照顾他么?我可不是好骗的!再不说实话,我可真要收拾你了!”
俞文照呆了呆,果然就住了哭:“难怪师父说你聪明得很,我果然骗你不过。”
那女子见这小鬼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表情转换全然不用些许的过渡,实在有些哭笑不得,道:“那你师父到底在哪里?你怎的跟少林寺的
大师们为难起来了,还不快些给他们陪罪么?”
悟法冷笑着想要说话,俞文照却向他吐了吐舌头,转头看着那不知哪里来的“师姑”道:“师姑,我还有一个师弟,师父就只是收了我们师兄弟两人,只是师父练功夫练得岔了气,他那么厉害的内功都没法子归一,前些天他反倒查觉自己越是运功,手脚三阴三阳十二条经脉竟全都越发麻痹,我就问他怎么办的好,他说本来他师门里的同门若在,那倒还可能把真气调转得回来,归于正道,但他却是负气出来的,连我们跟了他十多年了,他始终都不肯告诉我们师兄弟他老人家的师门来历,他又怎么可能再转回头去求他们。本想要找师姑,但总是隔得太远,再也没法子可想了的,眼看着他的手脚就要废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那女子的神色,果然那女子万万想不到眼前小鬼编起故事来把死人都能骗得活过来气得再去寻死,只当自己揭穿了这小鬼一而再的假话之后,必然不敢在自己面前再说假话,听得也紧张了起来,俞文照暗暗地大是得计,“半个月前他忽然把我们师兄弟找到他身前,说什么既是这世上的人都要冤枉他,把一些不该他背的黑锅硬在栽倒他身上,那他也不必非要做好人不可,他就硬要做些惊天动地的大坏事来叫那些冤枉他的人看看,就叫我们上少林寺去盗那部《易筋经》来,说不定上面的内功能治好他的走火入魔之症也未可知。于是我就引这些和尚下山来追,我师弟就进藏经阁找那《易筋经》。””
六十二大意吃亏
过了好一会,那女子才道:“他怎的竟会岔了气?他在哪里,你快些带了我去见他。”
俞文照这回的假话里头也掺了些真话,他虽不知道这女子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的师姑,但他的武功全是十二恶人所教,她口口声声要见自己的师父,那必定是十二恶人之中的一个,只是不能确定是哪一个罢了,他说那些话,倒也跟十二恶人极端偏激的性情相附,那女子自然当了真,听得呆住了,喃喃地道:“怎会是这样子的?不错,确是薛大伯他们错怪他了,这些年他竟这样受苦么?”
悟法好容易听完了这小鬼的话,虽是吃了一惊,但是藏经阁是有少林高僧看守,料来也不是这小鬼的师弟能偷得到的,也就不急着回寺,反冷冷地道:“原来你们是打本寺藏经的主意,那贫僧可就要得罪了!拿下!”
那女子却向那悟法一拱手道:“大师,事关小女子大哥性命,容他日再登山领受少林寺责处罢,告辞!”又对俞文照道:“好,我先带你上少林一趟,先借了《易筋经》再去找你师父,省得我也治他不好还要再来回耽搁时间。”
俞文照肚皮都要笑破了,大喜道:“真的?师姑你真好,难怪我师父老是骂好些人是什么王八蛋、草包,却只是说你的好处呢!”
众僧人只见眼一花,那女子已是一把拉着了俞文照的右手闪身跃上了西面的房檐上,那一面的和尚们正要上前阻截,那女子竟带着俞文照一掠六丈,半空里挥手把俞文照向前一带,借着他身子的重力横空而过,径上了东面的那一排房子,并不见她怎样作势,竟快得出奇,东面僧众还在想要去接应西面的同门,那女子拉着俞文照已是从他们头上越了过去,身法之快,轻功之高,直看得众僧人发呆。
俞文照见这中年女子武功这样了得,那么多的和尚竟连她一根手指都没沾到,一面在想她的来历,却一面嘴里马屁拍得呼呼风响:“师姑,你老人家这是什么轻功,教给我好不好?若是我也能跑得这样快法,那可不知有多好玩!”
那女子道:“你胆子倒不小,竟不怕么?其实你只要肯好好学你师父教给你们师兄弟的武功,那也够你们一辈子受用了。”
那中年女子竟真信了俞文照的鬼话了,正说着,忽地觉得自己拉着的这少年的腕脉强劲,竟隐隐有反震的潜力一般,心头一怔之间,这才发觉这小鬼内息悠长,内功竟也有相当的火候,居然绝不在自己之下,大吃了一惊,陡地坠下身形,俞文照得意忘形之下,根本想不到自己内功上面露了馅,身子也随着停下,手腕脉门突地一麻,接着那中年女子手指起处,已是点了他身上数处穴道,俞文照心思转动得极快,立时便知道自己那一身极强的内功上露了马脚,虽被那女子制住了穴道,却还是笑嘻嘻地道:“师姑,怎么了?”
那女子道:“你是什么人,敢来骗我,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俞文照笑嘻嘻地道:“原来师姑你问的是教我武功的人么,那倒不少,贼砍头的、不要脸的、苦瓜脸、假慈悲、吸血鬼,笑死人、三只脚——总之,有十多个人教我武功呢,师姑不是认得么?”俞文照说了这一大气,全是他对十二恶人的称呼,贼砍头的是王砍,不要脸倒没什么隐讳的,反正没有人想得到十二恶人没有死,也不怕人猜出来,苦瓜脸是石掏胆,假慈悲是屠还原,吸血鬼就是吸血老张,笑死人是肚子痛,三只脚却是断了一腿拄着双拐的钱独脚,虽然鬼愁谷里这些称呼都是人尽皆知的,但也只是十三恶人平时说笑,丁七郎丁高天以下再没有人敢跟十三恶人那样言笑无忌,就是敲破了她头,那中年女子也万万想不出来。
那女子再也想不到这少年武功竟然不是一个人教的,听他说了一大串,却跟没说一样,自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怔了一怔,问道:“刚才你用来跟少林寺大师们交手的那路醉鬼拳法是什么人教你的!”
俞文照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他知道这女子是来找石掏胆的了,虽然她没头没脑一上来就说是自己的师姑,那她也倒并非完全错了。
俞文照也怔了一会,忽然冷冷地道:“你们把他逼了出来,还想要怎样?莫非是要赶尽杀绝么?”石掏胆堂堂一代名侠后人,竟也要沦落为江湖上的大恶人,心头所受的苦屈,纵然他从不曾提起来过,但只要稍一想,就知道必然是极重的了,鬼愁谷十三恶人全是无辜平白受了千夫所指,若能无疾而终倒反是件大幸事,偏偏这些人心志个性之强,天份资质之高,万万不可能自轻寻死,自然历经了无数的苦楚折磨。
一方死逼,一方却也都不肯死,那么就只能一种结果了,被逼的人终于破罐子破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