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形胜之地,去成都西南约二百里处,境内岷江由北而南。“眉山揖于前,象耳镇于后,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民国眉山县志》)象耳山介于岷峨间,为江山秀气所聚,宋陆游至此,亦不禁感慨系之:“蜿蜒回顾山有情,平铺十里江无声。孕奇蓄秀当此地,郁然千载读书城。”
象耳山,苏洵祖父苏皋葬于此地。苏皋原是田家世农,苏洵在《族谱后录下篇》中对这位爷爷饱含深情:“最好善,事父母极于孝,与兄弟笃与爱,与朋友笃与信,乡闾之人,无亲疏皆敬爱之……。”母亲去逝,按蜀人的风俗,苏皋欲为母亲择一处阴宅。于是他请来了当地有名的看地仙,看地仙和他一起往象耳山勘察。走过一片茶园,前面是一片橘子林,过了橘子林是苏皋家的苞谷地。刚出橘子林,苏皋扯了一把看地仙,掉头又退回。看地仙莫名其妙,遂问道:“何返?”苏皋抬起手,如探路状,朝前指了一指,看地仙顺手望去,见一村人在掰苞谷。苏皋说,“待他掰完,过也不迟。”看地仙不明就里。原来这苞谷地是苏皋家的,掰苞谷者乃其乡邻,
“其人在偷,尔反避之,何也?”
“同为乡邻,其穷也甚,余不能接济,几颗苞谷,不如任其掰去,以解燃眉。”
看地仙平时也多得苏皋照应,见其忠厚仁孝如此,感恩之心顿生。“苏兄天性如此,苏家富且贵矣!贵母穴地不必再找,我已为君备下,以感君待人之恩德。只是两块地,一富一贵,惟君择之。”
“我愿子孙读书。”苏皋不待迟疑,断然答道。
看地仙将苏皋领到彭山县象耳山。他指向一处寺院向苏皋道:
“苏兄,你可知此山为何物?”苏皋用他的鼻子嗅着桂花的花香,细听过往的草木风声,不想看地仙有此一问。“
“何物,不是象耳山么?”苏皋似乎不解地回道。
“是亦!此山山形似大象的耳朵,故名象耳山。然,君可知象为灵物否?”看地仙挥舞着手中的一把竹扇,清风里,荡漾着一股虔诚,那飘飞的衣袂似舒展的羽翼,带着他的骄傲,向路过的人说着生命涅盘的美丽与传奇。
“象乃灵物,世尊释迦牟尼的母亲曾梦六牙白象入怀生之,故佛教又称象教,佛法又名象法。”看地仙看也不看苏皋,仿佛历经沧桑的人,在岁月的风景里倾诉他的今生前缘。
“不知几世几劫以前,象王六牙白象率500头大象在森林中游弋,两头雌象,贤和善贤是他的两位妻子。悠闲的平静却因一朵莲花而凌乱。那朵莲花亭亭于池塘众莲之上,象王想到贤喜莲花,遂用象鼻卷起,欲送之。不料善贤见莲花美,便夺为己有,象王并未在意。贤见象王不加阻止,认为不可思议,是象王爱善贤更甚于她。谁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不知道我是谁,我想冲出这被包围的疼痛!贤留着红色的泪,离开象群,漫无目的。仇恨迷茫了她的心智,她在高山之颠,仰面宝塔,每一根骨骼从她肉体里站立出来,记住她发下的毒誓:来世为人,必拔下他的六颗牙,以雪我今日之辱!一跃而下,心中那一份爱就此搁浅。又不知过了几劫几世,贤投生人世,成为梵摩达王的王后。砥砺过的心灵,并没有忘记当年的逃亡。她装病在床,痛苦的呻吟果然引起王的问候。她对王说:臣妾的病需要睡在一张象牙床上才得好。王说:何难,吾国多象。贤说:须象王六牙白象的象牙才奏效。王下诏:凡猎得六牙白象象牙者,赏金百两。一猎户遂带着毒箭,披着袈裟前往。当猎人接近象群时,高处的善贤即报象王说有人来。象王问着何衣?曰:袈裟。象王曰:无妨,此乃修行人,善。不料,那人从袈裟底下抽出弓朝象王就是一箭。象王躲过,象群夺路。猎户追赶,为藤绊倒。众象欲踏以为饼。善贤道:出家人善,伤我为何?王曰:在人心贪念痴念。王问猎人:为何伤我?猎人对他说了实话。王走向一颗大树,插象牙于树,拔掉六牙,交给猎人道:望世人的贪心嗔念能像这六牙一样拔掉。王后听说这个经历后,那怨恨化为沉静,出家修行”。
象耳寺就位于象的耳根处。山上有李白读书台,李白留题石壁上云:“夜来月下,卧醒花影凌乱;满人襟袖,疑始濯魄于冰壶也。”又杜光庭题于其上有刻石云:“山中犹有读书台,风扫晴岚书帐开。华月冰壶依旧在,青莲居士几时来?”
看地仙指定一处风水穴位处,此地四山环抱,来龙如将军出阵,横刀立马,贪狼起顶,草木茂盛秀丽,明堂开阔轩朗,前面案山层峦叠嶂,向上一支文笔秀峰,直插云端,一溪水曲曲林间,经向上而消于左后,站在峰上一声轻啸,空峪震荡,音清澈幽旋,久荡峪中。穴场在山峰顶端,风水上称顶天穴,穴位处略开一米宽的小窝,四面青草依依,微风悠扬,苏皋衣带也随风漂荡,内心在飞升,心中着实高兴,复又叹道:“穴高只怕八风摇“。所谓八风者,“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阊阖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东北曰融风。”(《说文解字》)“坐空转面去当朝,不怕八风摇。”然亦不可穴上受风,登穴隈聚则善也。张子微天风穴云:“八风可至之地,望之若寒,即之则温;望之似露,登之则藏。”《发挥》云:“山峻穴高,盖于峻中求平;山露穴出,盖以两肩有蔽。”似于孤露受风,其实则藏风聚气,此所以吉。看地仙知其心中顾虑,便从袋里拿出一盏油灯,点燃后轻轻地放在那个穴口,四面风来,灯火不动纹丝。看地仙指放灯之处道:“此处乃佳穴之位,勿偏离一步,老夫人葬此,后世必出文章盖世之士,其余地方均不成穴,不妨一试“。出于稳当,苏皋在其认为可为穴处,放置油灯,均为风灭而不能燃。
苏皋遂将母亲葬在象耳山,墓坐东向西,按郭璞《葬书》所说,墓穴之处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气乘风则散,界水则亡,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葬后一月,高处的墓木生灵芝二十余本。乡人异而问之:“盍润泽之?使长茂。”或曰:“天生灵物,不假人力。”后苏皋亦葬此处。
“油灯定穴”的故事,《昨非庵日篡》有言:“东坡祖端正道人,乐善好施。有一异人颇受施舍,因谓曰:吾有二穴,一富一贵。惟君所择。道人曰:吾愿子孙读书,不愿富。于是,协助眉山,指示其处。命服一灯燃之于地,有风不灭,道人以葬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