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一别,陆修静“在红叶深处,听到了杜鹃在啼叫”。他在颤抖中感到不安,悲夫!我道教“自太上老君以下,三五失统,人鬼错乱。”(《陆先生道门科略》),面对譬如朝露的人命,生无可恋的人生,贫穷、专断和敌对充斥的人间,为何,为何呀?这似乎非理性所能解,非孔孟、老庄所能答。只能寄因果于轮回,托合理于来世。“经曰,业有三报,一者现报,二者生报,三者后报。现报者,善恶始于此身,苦乐即此身受。生报者,次身便受。后报者,或二生或三生,百千万生,然后乃受。”(《广弘明集。道安二教论》)
后世之人,透过悲怆的诗词、苦难的小说,更能理解修静彼时的沉重与阴郁,在如此强烈动荡年代中,其所感受到的佛教色彩斑斓的招摇和巨大的情感力量,遂生砥砺重振道教的决绝:建立一个非同寻常的魔力圈,不仅要人们“把一切美妙的向往、无数悲伤的叹息、慰安的纸花、轻柔的梦境,统统在这里放下,努力忘却现实中的一切不公平、不合理。”(李泽厚《美的历程》)而且要“使民内修慈孝,外行敬让,佐时理化,助国扶命。”《陆先生道门科略》)通过“道化宣流,拨雾开日,汰沙引金,指方以倒之”,唤众生从人影现实性融化的麻醉到秋水长天清醒的自觉,以求“家国太平”。修静认为先天辅化的混一精气与真人的神奇道术都有记载在道教的经典中,始穷究象纬,方游名山,搜集和整理道教经典,“南诣衡湘、九嶷,防南真之遗迹;西至峨眉、西域,寻清虚之高躅。”(《品真》)所到之处,如云映松风,丽乎山而映乎水。朝野识真之士,若水奔壑,如风应虎。
陆修静来峨眉青城山下蟆颐观必定是要见到张四郎。
他并不认识四郎,也不曾听说四郎姓甚名谁,更不知道四郎挟弹持壶,打鸟逐兔,“遇会饮酌,潇然自得”。他之所以碾转因循诸般机缘来到眉洲,本就是“按原定的愿望,回归到曾经生长的地方”,全因一案。
修静修功成道后,轻叩玄门,“感神授神灵诀,适然自得,通交于仙真之间矣。”后蜀孟昶广政二十八年,修静应上清紫虚道人杜光庭之约往蜀中灌口纪念“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的生日。兹事体大,后世孟元老曾记载开封纪念二郎神生日的盛况:“二十四日州西灌口二郎生日,最为繁盛。庙在万胜门外一里许,勑赐神保观。二十三日御前献送后苑作与书艺局等处制造戏玩,如球杖、弹弓、弋射之具、鞍辔、衔勒、樊笼之类、悉皆精巧。作乐迎引至庙,于殿前露台上设乐棚,教坊钧容直作乐,更互杂剧舞旋,太官局供食,连夜二十四盏,各有节次。至二十四日,夜五更争烧头炉香,有在庙止宿,夜半起以争先者。天晓,诸司及诸行百姓献送甚多,其社火呈于露台之上,所献之物,动以万数,自早呈拽百戏,如上竿、趯弄、跳索、相扑、皷板、小唱、斗鶏、说诨话、杂扮、商谜、合笙、乔筋骨、乔相扑、浪子、杂剧、叫果子、学像生、倬刀、装鬼、砑皷、牌棒、道术之类、色色有之,至暮呈拽不尽。殿前两幡竿,高数十丈,左则京城所,右则修内司,搭材分占上竿呈艺解,或竿尖立横不列于其上,装神鬼,吐烟火,危险骇人,至夕而罢。”(《东京梦华录》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