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韩当叹口气,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神色。主帅战死,士气低迷,孙策为父报仇可以理解,但他偏要在不可能赢的情况下强攻,军中早就人心浮动,至今没有哗变不过是因为几个老将苦苦镇压,但很难再支撑多久了。
&esp;&esp;“我知道,我就是来劝他退兵的。”沈娴抿抿嘴:“现在不是攻城的好时机,没必要做无谓的消耗,不如整顿兵马来年再战。只是兄长他——未必肯听我的。”
&esp;&esp;“唉,说实话,如果公子再不退兵,我们也只能把他打晕带走了。”韩当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毕竟还是年轻啊。”
&esp;&esp;接下来沈娴跟韩当随便聊了几句,了解到孙策此时军中的境况颇为艰难,士气低迷就不说了,连日大雨导致很多士兵都生了病,军中隐隐有瘟疫蔓延的趋势,再加上自从孙坚死后袁术就再没给他们送过粮草……总之就是雪上加霜。
&esp;&esp;知道袁术可能只是想逼孙策退兵罢了,但在这种时候断人粮草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esp;&esp;又走了一段时间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孙策的营地。沈娴看着那座隐藏在雨中的朦胧堡垒,神情有些恍惚。她还没进入营地中都能觉察到这里无处不在蔓延着悲伤的气息,巡逻的士兵们脸上全都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见沈娴他们的到来,这些士兵们也只是略略抬了抬眼,跟韩当交流过后就不再关心其他了。
&esp;&esp;沈娴看看怀里几近昏迷的郭嘉,还是先找韩当要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这人安置一下。
&esp;&esp;其他人身强体壮没什么,郭嘉这瘦弱的小身板一路走下来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沈娴现在有点后悔带郭嘉过来了,明明早知道这人身体不怎么好,却还是让他跟着瞎折腾。
&esp;&esp;让张绣帮忙给郭嘉换过衣服后,沈娴熬了碗热姜汤给郭嘉硬灌下,用太素九针给他奶了几口,总算是见到这人脸上出现了血色。然后沈娴又开了个驱寒的药方吩咐手下人多熬点出来,让全营的士兵们都来喝药,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防身,至于那些已经生了风寒卧病在床的,等会儿她再去仔细看看。
&esp;&esp;折腾了半天后,郭嘉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沈娴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有点体会到当时曹老板看着戏志才时的心情了。这时营帐外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沈娴站起身捡了把伞撑开走出去看情况,她刚一掀开帐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定定地站在雨里看着自己。
&esp;&esp;那是孙策。他的精神很差,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堪比熊猫,嘴角耷拉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萎靡,沈娴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当初她在宛城城下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银甲小将是一个人。
&esp;&esp;沈娴往前走了两步,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兄长,你——”
&esp;&esp;孙策跑了起来,他冲到沈娴的身前顿住脚步,声音沙哑道:“商羽。”
&esp;&esp;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雨里对视了半晌,沈娴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就觉得肩上一沉。
&esp;&esp;孙策往前挪了一小步,他一只手拄着失去了光泽的银枪,弯下腰把头抵在了沈娴的肩膀上。
&esp;&esp;沈娴被他撞得差点栽过去,她勉强稳住身形,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孙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还有那种绝望的、悲伤的气息,就像海潮一般朝着沈娴汹涌澎湃地席卷过来。
&esp;&esp;沈娴咬咬牙,抬手扣住了孙策的背甲。触手是潮湿黏腻的冰冷,沈娴能清晰地摸到那盔甲上镌刻的一道道刀痕枪迹,这是得在血雨腥风里冲杀了多久才能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记呢?
&esp;&esp;孙策一言不发地靠着沈娴,自从孙坚死后,他在父亲的部下面前、在麾下将士们的面前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天,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犹豫,他连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苦都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和将领看着他,只有他先撑住了,才能在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和基业。
&esp;&esp;所有人都在惊叹于孙策的英勇无畏时,却忘记了他根本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而已。
&esp;&esp;“没事了,兄长。”沈娴试探着拍了拍孙策的后背:“没事了……”
&esp;&esp;“已经结束了。”
&esp;&esp;【038】江东双璧
&esp;&esp;“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病秧子?”孙策一边用干净的布擦着满头雨水,一边蹲在床榻边研究郭嘉的睡姿,他甚至还想伸手戳戳郭嘉的脸蛋:“这种人带着打仗,还没出什么计策呢,自己就先躺了,真是可喜可贺。”
&esp;&esp;“你别动他。”沈娴一脸无奈地把姜汤递到孙策面前,拍开了他跃跃欲试的手:“早知道荆州下这么大的雨我就不让他过来了……他身体不太好,淋了一路有点低烧。”
&esp;&esp;孙策满脸嫌弃地接过姜汤,在沈娴的注视下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呸,真难喝。”
&esp;&esp;沈娴把另一块干净的布按在孙策脸上,拿走了被他擦得湿淋淋的布:“你要是不在雨里淋那么久,也就不用喝这碗姜汤了。”
&esp;&esp;“还不是听说你来了,我高兴得赶紧就跑过来了。”孙策把差点儿憋死自己的白布扒拉下来挂在脖子上,然后他开始动手解铠甲,等到沈娴端着另一碗治疗风寒的汤药回来时,孙策已经脱得只剩条裤子了。
&esp;&esp;沈娴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她脸上闪过一抹绯红:“你脱衣服干嘛!”
&esp;&esp;“湿衣服穿着容易得风寒啊。”孙策奇怪地看了沈娴一眼:“商羽,借哥哥件衣服,我就不回去拿了。哦对了,你刚才是不是也淋着了?不换件新的吗?”
&esp;&esp;“不用你操心!谢谢!”沈娴抄起包裹向着孙策的头上砸过去,转身走出了营帐。
&esp;&esp;孙策一脸莫名其妙,他从沈娴砸自己的包裹里面扒拉出来一件最大号的勉强穿上,还是觉得憋憋屈屈,最后只得没系带子敞着怀,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