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低到若不是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米,根本听不到。
但“傅市长”三个字犹如当头一棒,狠狠敲在了姜慈脑袋上。
敲得她整个人呆愣。
周斯越看着她意外的样子,微微蹙眉,犹豫了下,还是继续出了声:“在抄手店里,他给我说了很多。他告诉我,他虽然是北方人,但工作到了一定位置后就身不由己,要算工作年限的话,他在南方的时间比北方时间还长。
“他说他喜欢我们这个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到了一个地方,也喜欢听当地的方言,还学过不少。但是他发现,很多讲方言的人拒绝在公众场合讲普通话,也有很多当地人觉得自己讲方言会有优越感,但其实那些人里大部分一辈子都没走出过自己的家乡。
“傅市长说,语言限制了他们的发展和路。所以他不管去哪一方任职,都会做的一件事是全面普及国语……他希望我们这个文化璀璨的国家,能永久地保留多元文化,但文化和语言之间最好又是相通相关联且互相促进而不是排斥的……”
周斯越后面还说了什么,姜慈已经一个字听不进去。
她茫然地看着周斯越的嘴缓慢地一张一合,仿佛偌大机场的所有吵杂都渐渐消失了,旅客也不见了,连停机坪上的飞机也都没了。
这么大机场,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窗边。
周围,只有无数个空座位。
孤单极了。
周斯越自然看出了姜慈的不对劲。
刚才还神采奕奕地开玩笑,此刻却眼神无光,面色苍白,好像身上的血液和温度都在流失一样。
周斯越拧着的眉宇间满是后悔和自责。
其实,他也想过不要告诉她,既然之前都欲言又止了,为何又要主动提到。
可是他感觉如果不说出来,又愧对自己和傅成深这么多年的君子之交。
他也没别的意思,只想如实地说出初衷,表达对傅成深的敬仰——自己想尽己所能去做他没完成的事。
而此刻,看着姜慈如此难过,他既后悔又心疼。
可偏偏,自己根本没有心疼的立场。
周斯越几次伸出手想去扶姜慈,又收了回来,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消化、思念。
眼看姜慈的嘴巴白得瘆人,周斯越实在不忍,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姜总?”
姜慈很讨厌外人的碰触。
周斯越手上的温度透过她风衣传递到皮肤上,她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扬起胳膊收回。
“抱歉,我失态了……抱歉。”
姜慈艰难地扯出一抹笑,点头去包里翻纸巾。
可纸巾包明明就在眼前,她根本像是没看到,五指快速凌乱地在里面翻来翻去。
眼泪,倏地直接从眼眶掉落进了包里,刚好落到她的手背上。
好烫!
就像以前每一次躺在他怀里时那种滚烫。
周斯越递过来纸巾:“抱歉。”
“不怪你,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姜慈匆匆说完,几乎是小跑着去了洗手间。
周斯越看着她仓皇的背影,满眼心疼和自嘲。
其实,是想看到她听完平静的样子,哪怕是努力克制住的平静。
他低估了那个位高权重的故人在姜慈心里的份量。
到底是自己卑鄙了。
但心底,也似乎更坚定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