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忽然抬起眼眸,目光沉沉落在魏信的身?上?,只这片刻,他身?上?那股谦卑有礼、进退有度全都消散不见。
他仿佛被魏信这番话刺激到一般,拱手跪着行礼,言语间?满是不岔,道:“罪臣着实惶恐,既然国公爷认定了罪臣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罪臣认不认又有何重要?”
这句话无?疑在说——你认为我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我就有。
他直接不装了。
魏信老谋深算,他一眼就看出祁丹椹的目的。
他心中对祁丹椹的胆魄暗暗赞叹,但他丝毫不介意?祁丹椹玩的心?术。
这种心?术无?解,嘉和帝对世家的忌惮是他成为储君的那刻就有的。
祁丹椹只是利用了这点而已……
他也想看看嘉和帝如何选择!
他顺水推舟质问道:“你明知自己隐姓埋名重回?京都,是欺君大罪,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就不怕诛灭九族?”
祁丹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不自觉笑了一下,那笑容很短暂,极尽嘲讽。
他眸光落在魏信的身上,看着这个古稀之龄的老人,字字颤音质问:“国公爷,罪臣孑然一身?,何来九族?国公爷不是比谁都清楚吗?更何况,罪臣这般卑微如蝼蚁,谁会在意?呢?这七年,不是隐藏的挺好的吗?”
嘉和帝愤怒道:“你将安昌侯府与韩国公府置于何地?安昌侯现在还跪在南书房外,只为换你的生路。”
祁丹椹嗤笑出声,那是讽笑、冷笑,仿佛他的面部神经不受他控制。
那笑容极其短暂,却看得在场的人后背生寒。
第一次见有人对君王露出这般嘲讽的面容。
祁丹椹苍白着脸,望向高高在上的天子:“那又如何?天底下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断腿儿子扔到别庄的父亲?天底下哪有亲生儿子死于非命,第一时?间?想的是保全名声、而不是报仇的父亲?至于韩国公……罪臣的外公、舅舅们、表兄们,都是因他而死……若是因罪臣之过?,能?让这两府被诛灭,罪臣也不算死得冤枉。”
嘉和帝在得知祁丹椹是齐云桑的那刻开?始,他就猜到安昌侯府出的事?,与韩国公府举族被下狱,都有祁丹椹的手笔。
如今听祁丹椹说出来,他不由?得震惊。
此子当真心?狠手辣,连自己的族亲都不放过。
他怒骂道:“你外公是因为谋反,韩国公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大义灭亲。”
他愤怒的不是祁丹椹心狠手毒对亲人下手。
而是祁丹椹对钟台逆案中的态度,那态度就像戳着他的鼻子骂。
祁丹椹喃喃道:“是啊,他确实灭亲了,可……”
他眸光陡然变得锐利,瞪着嘉和帝:“那是大义吗?”
他满眼红血丝像锐利的切割刀器组成的网,只要沾染上?,便会被切成数十块。寒凉的目光,如同沉寂在寒潭中数千年的尸首突然睁开?眼,看得嘉和帝心?底一阵悚寒。
嘉和帝仿佛看到苏泰躺在寒冷地狱中睁开?眼,望着他,斥责他。
他怒不可遏抄起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道:“放肆。”
那双漆黑眼眸与苏泰太像了。
当年嘉和帝被苏泰教导时?,无?数次,他对上?这双漆黑的眼眸,眼眸的主人极其有耐心且温柔。
他温和的讲述着各种知识,言语间?却有种迫人的气势,让嘉和帝不敢不听,不能?不听。
幼年时?,他是众皇子中最?愚钝的那个。而苏泰是在南书院教导众皇子的学士中,唯一一个不嫌弃他愚钝一视同仁的大学士。
后来,先帝嫌弃他愚钝不开?化,便指名点姓要苏泰做他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