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不怕死?,任何东西都得给他们让路。
这时,城外响起动静。
铿锵马蹄踏破黑夜,迎接着天幕那丝黯然曙光而来,将?士们的冲杀声响彻天际……
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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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本是?黎明前最黑暗时刻,火把却照亮了整个龚州城。
灯火不熄,让黑夜都为之颤抖。
这场护城之战,终于落下帷幕。
来?往百姓将?士救治伤员,清理城楼,叛军均被投入大牢看管起来?。
西南都护梁将军下马来到宣瑛面前,拱手行礼道:“参见锦王殿下,微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西南都护是正二品边防大将?,对除了皇帝与储君以外的人,只需要行拱手礼就?好。
从西南驻军之?地到?龚州,快速行军也?需要个十天,如今除开宣瑛派人去西南求救的时间,梁将军只用了八天不到?。
宣瑛不是?不懂军中事务之?人,他宽和微笑道:“梁大人一路来?辛苦了,只是?还要辛苦梁大人几日,梅家拥兵自重?,贪墨赈灾粮草,草菅人命,鱼肉百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定不愿束手就擒,还望梁大人好好准备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镇南节度使手下本应该只有五万屯兵,但梅家这么多年来?招了不少兵,总屯兵数量估计达到?九万之?众。
除了梅仁带来?的两?万,至少还有七万人在镇南军营里。
这是个不小的隐患。
梁大人拱手道:“殿下放心,只要微臣还有一口气,决不允许乱臣贼子为祸百姓。”
宣瑛发自内心客套道:“梁将军忧国忧民,本王为天下百姓给梁大人道一声谢。”
两?人客套间,梅仁镣铐加身,被半推半拖至宣瑛面前。
他左额不知被谁打破,血流了半张脸,黏住了挂着烂菜叶臭鸡蛋的散乱头发,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此刻染上几丝颓败,如同?斗败的公鸡……
颓败、失落、惊惶、愤恨……
什么情绪都有,却没有死到临头的害怕不安。
事到?如今,他依然一副为国为民宁死不屈的模样,道:“竖子小儿,那些为祸百姓的士族官吏,你不去处置,反而联合西南都护军攻打本帅,妖言惑众,蛊惑百姓。本帅一心为民,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奸人当道啊!”
他这副忠臣末路的嘴脸,差点让宣瑛怀疑自己是不是那个奸人。
宣瑛摸着良心自问了三遍,得出的结论是?,自己不是?好人,但绝不会干出陷害忠良的事儿。
这种事儿只有宣瑜才会干。
他厉声呵斥道:“确实是奸人当道,梅节度使,你梅家鱼肉百姓数十载,卖官鬻爵、逼良为娼、克扣军饷、强占土地、贪污受贿、玩弄职权……侵吞灾粮、草菅人命……”
“二十多年犯下的大案要案一百零三件,包庇族中子弟犯下的案子有七百件,这些都是?记录在案的,没?有记录在案的数不胜数……你说你还想落下什么下场,你觉得你配有什么下场?”
梅仁听完,神色大骇,怒目而斥道:“七殿下怎可污蔑我梅家?我梅家有从龙有功,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守着这南方荒凉偏僻之?地,何曾有过怨言?殿下怎可凭借听来?的风言风语诬陷忠良?”
他举着捆住他双手的镣铐,痛心疾首质问道:“如此对待为朝廷出过力的边关大将,殿下就?不怕寒了百万将?士们的心?就?不怕寒了无数为国为民忠臣的心?我梅家为边将?数十载,从未有过反叛之?心,纵然手握兵权,从未干涉州县任何事物,也?不涉足各州县……”
宣瑛打断他道:“可有人收集齐证据,将?你们这些年做的桩桩件件写成供状,上交给本王……你的罪,你父亲的罪,你家族的罪……罄竹难书!”
梅仁愤怒的眸光中满是?茫然,他脱口而出道:“谁?谁敢污蔑我梅家?”
“是?我。”
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如同?一桶凉水泼熄熊熊大火,周遭瞬间寂静下来?。
梅仁如遭雷击石化当场!
半晌,他才微微转身看向来人。
城楼下的尸体已经被清理掉,地面还没?来?得及收拾,青石板长街上都是?一滩滩血迹,纵横交错,越往城楼之?下,血迹汇聚越多,形成一滩滩小水洼……
钟鸿才背后是?破晓前的黑夜,身前是火光与鲜血交错的街道。
在街道尽头是梅仁那僵硬的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