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们哭笑不得,就是有老古板不喜欢他这浑样,他大喜的日子也就由着他去了,他一轮敬下去,燕帝看他如鱼得水的样子,刚才跟宗室的人在屋子里僵持了好一会儿的他笑了笑,别过头,又若无其事地跟刚才与他争辩了几句的南阳王说起了话来。
南阳王之前刚斥过燕帝不尊祖宗,驳了他们修缮皇庙的意见,这时还有点抹不开脸,这时听燕帝慢慢地一样一样地跟他说起了宫里的用度来,冷着老脸的南阳王这时也扭过了点头,听燕帝说起了话来。
就是陪他们坐着的那几个宗室中人,这时也竖起了耳朵。
&ldo;朕本来是不打算征兵的,可自朕父皇走后,军囤镇那边的老兵都有十年没换了,再不进去一点新人,刀剑都绣了,到时候要是一生战事兵将都开不了刃,朕也无颜去见祖宗,年初朕就把宫里的银子送到那边去了,国库里的朕还打算留着年中用到开路凿河上去,这事若岭他们也是知道一二的。&rdo;燕帝心平气和地与向来不亲的宗室当中人慢慢说道。
&ldo;这个我倒是能给他说两句,&rdo;德王回身坐到了南阳王手边,与他们道:&ldo;他这几年攒的那些给自己修陵墓的银子都运到兵镇去了,手里没拿几个钱,这几年他难,我们周家都难,这时候也不是咱们自家人谁说谁不是的时候,先把这运道撑起来罢,等缓过头来,谁是谁不是,到时候再划个道出来说一说,这鸡毛蒜皮的事也得有个家才能在家里头争一争,去争个长短,你们说是不是?&rdo;
他这话让在座的人想起了自家的人丁单薄,当下心下一凝,个个皆垂眼沉默深思了起来……
以前他们周家宗室人心是很不齐的,可现在就这么点人了,再不齐可能就得彻底绝根了,恐惧让他们慌张,也让他们不得不妥协。
&ldo;也有相师说,这些年皇室的不旺,跟祖上有关……&rdo;南阳王这时候口气也好多了,与小堂弟温声道:&ldo;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办法都出来了,想试一试。&rdo;
&ldo;说白了,就是运道没了呗,我听了不少。&rdo;德王放下手中的水壶,自嘲一笑,&ldo;之前还想着挡一挡呢,私下没少瞎作事,但不管用你们也是知道的,我皇兄还不是正当壮年就走了?要是作法有用,我的命早分给他用了。&rdo;
德王作法让人给先帝续命这事宗室当中的人知道的不少,在场的有几个当年甚至也在,这时候听到他这一说,脸色更显暗淡。
燕帝脸色更是难看。
&ldo;皇兄死前说,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的命自己争,大侄子你还记得吧?&rdo;德王看向了燕帝。
燕帝冷冷地点了下头。
&ldo;那就自己争吧,只是在争之前,别自家人被外面的人先打败了……&rdo;德王说到一半,外面的人来请,他就出去了。
他走后,房间里沉默了半晌,等燕帝开口问起了各家的近况来后,这气氛就比之前他们坐在一块的时候要好多了。
这一说,话就多了,燕帝也才开始从这些宗室旧人口中知道了许多他以前这不知道的皇家旧事。
他是母亲带着长大的,等被立为了太子才去先帝身边,那个时候他都十五六岁了,先帝带着他跟他的说都是正经事,哪有功夫跟他闲谈起这些,再由这些宗室的老人的嘴里知道以前皇室当中的秘闻,倒也新奇,直说到有人来报德王回安福殿了,众人才知时辰,这才相互道别离去。
皇后和妃子们早回去了,燕帝回去得晚,原本想跟小王叔说几句话才走,没想小王叔先回去了。
他走后,杨标匆忙过来相送,送了他上了龙辇,见到杨标这个旧日的大内总管,一直对他提防猜忌不已的燕帝坐上龙辇后也没走,等孙公公小心过来相催后,他才朝站在车辇下躬身不动的杨标叫了一场:&ldo;杨公公。&rdo;
&ldo;奴婢在。&rdo;杨标微微一抬身。
&ldo;辛苦了。&rdo;末了,燕帝终究什么也没说,朝他的内侍点了下头。
&ldo;起驾回宫。&rdo;
龙辇上,燕帝闭上了眼,黑色的夜里,过去如浮云在他眼前飘动。
他这一路走来,艰辛无比,每一步都走得很不容易,他以为等他手掌天下大权就是他畅意痛快的时候,却从来没想到过,他过去认为的事实却与今天的每一幕都有如此大的不同。
等你走到了那步你就知道了,不过不要紧,到时候会有人帮你的。当初先帝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只偏记了前半句,以为先帝英雄迟暮以为他也会像他这样无能,这时候再想起这句话来,没有了年轻气盛的他如今痛彻心扉,心口如被刀扎。
小鬼回来背后就尾随了一堆年龄段各异的粉黛,宋小五已听杨标说她明日不需要见什么人,只要成婚百日后随小鬼去趟皇庙祭拜祖宗就好,这时候宗室中的女人来看她,因着她身份高,遂整个都城除了几个老妇人之外,都得给她行天大礼,是以她一听到这些人终于来了,她挺开心的。
这是她嫁小鬼最大的好处了,只有见皇太后这个嫂子她才需要行个全礼,而现在皇太后正在冷宫里,需要她福个全礼的人都没有。
这些宗妇们先前就想先过来看她,都对这个年轻福气好的德王妃很是好奇,但等到晚了德王亲自带她们来,这愿意来的人就不多了,到最后还是几个中年贵妇带着女儿随了老王妃过来与德王妃见礼,老王妃是个规矩人,来的人不敢越逾,等老王妃照规矩跟新王妃客气寒暄了几句,来的人跟盖着帕子的德王妃见过礼,规规矩矩地来,又规规矩矩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