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中闪着光,有些焦虑和担忧,但终于问出了口。
在这吉凶未卜的微渺时刻,他出征在即,无论如何,都想知道她心中的答案。
寝殿的窗下,这绝尘脱俗的一对男女,好似画中神仙,彼此之间手掌交覆,暧昧迷离中,隐隐有暗潮奔涌。
晨露微微愕然,随即沉静下来。
她眼中幽光闪烁,仿佛是漫天遥远的星辰,又仿佛是水中破碎支离的光影。
半刻,她垂下眼,手指伸展开来,反扣住那宽厚大掌。
这便是回答了!
巨大的欣喜袭上元祈的心头,他强行压抑着,眉宇间一片爽朗喜乐。
“今日得此允诺,即使马革裹尸而还,也无憾矣!”
他毫不在意地说着不吉之词,眼中深沉洋溢着眷恋。晨露回以沉静一笑,垂下眼,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亦无所知。
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唇边的微笑逐渐加深,那是一种奇妙的悲恸和怅然,被青丝掩映着,并未被满心喜悦的元祈发现。
八月十二,銮驾出神武门,行至御道码头上船,水面上已是千帆齐发,只等皇室驾临。两只三层龙舟,一只由皇帝,近臣和侍从宦官乘坐,另一只上,却是一应妃子、女官宫人。
皇后和梅贵嫔因凤体有恙,便没有随驾,至于太后,几日前便搬出慈宁宫,迁往前朝太后礼佛的昭云宫静心归隐,更不会随御驾而行。
未及起帆,宫眷所在的龙舟上,才开始,便生出了点不大不小的乱子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如此怠慢本宫,倒是什么样的势利眼?!”
略微尖锐的女音在第二层响起,一众宫人一听,便知是云嫔在训斥奴婢。
宸宫 第五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星陨
云嫔额前璎珞重冠,累累的珠玉将人的眼耀花,她倨傲地微一扬头,便见光彩璀璨。
“本宫是奉了皇后的懿旨,替梅妃娘娘尽心伺奉圣驾的,当然要随驾共舟,如今将我列在这里,不咸不淡的,是你们做奴才的本份么?!”
一旁的总管唯唯诺诺,心中却是恨得发苦。
皇帝在另一只龙舟上与随驾众臣商议前线战局,不让任何人打扰,他又生了几个脑袋,敢违逆圣意?偏偏这位主子娘娘,不依不饶的,很是刁悍……
“云嫔,你的声音太大了,不怕有失体统吗?”
由最高层的阶梯上,翩然而下的是着浅紫缎衣的晨妃,她鬓间只一枝珠钗,便将云嫔那累累的珠光宝气压制住。
“娘娘……”总管终于松了口气。
晨露淡淡扫了她一眼,对着岸上观看的人群微微示意道:“百姓们离船很近,你想让他们看笑话吗?”
云嫔碰了个硬钉子,讪讪不敢再说,从上次的小合子的事发后,她落了个里外不是人,不复那时的嚣张了。
此时时辰已到,千帆起航,两只巨大的龙舟旁边,还有文臣武将们乘坐的几千只大船,更有侍卫、禁车、承载御用物事的舟楫无数,浩浩荡荡地朝北行去。巨大的铁绞盘被卷动,铁链吊起大闸,水门被开启,沿途数十里,都是黄绸帷幕遮蔽,百姓虽然踮起脚跟,也很难窥见圣颜。
云嫔望着沿途的风光,却无心欣赏,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巾帕,额头微微冒汗。两三个时辰后,龙舟停靠休整,云嫔再也耐不得,急急登上了皇帝那艘船,要求觐见。
皇帝本不欲见她,但云嫔一句‘有皇后托我转交的书信,’让他改变了主意。
云嫔由手中的丝巾中,取出叠成小方胜的信笺,皇帝展开看了两三行,已是目光炯炯。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皇后写了这封信?”
皇帝沉声问道,面色漠然,也看不出喜怒。
云嫔精心妆容,原指望他能眼前一亮,此时见他视若无睹,只得颓然道:“她是亲手交给我的,这一路上没有离身。”
岘昆行宫的花园,阴凉清爽,夏日前来避暑是最好不过了,如今已是秋意初起,却实在觉得凉爽有余,舒适不足。
晨露坐在花荫下,感受着阳光的晴暖,手中是那封秘密信笺。
“她要我们提防母后……”晨露揶揄道:“若你是对林家下手,她们定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可若是太后想要对你不利,她却要斟酌了——真要你失了这宝座,她也就不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
元祈叹息一声,想起皇后,又是以伤,又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