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后悔了,真有那一日,惟死而已。”
晨露无声的叹息,环视着这些热血激昂的孩子,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他们中究竟有多少人,能通过重重艰险,笑到最后呢?一入江湖催人老……
她心中滑过这样一句,无限怅然,随着日光而淡淡挥散。
六月廿四,皇帝于太和殿,接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由侍从引入,头戴帷帽,分明不欲以真面目见人。
“你为何擅自职守,到京城来见朕?”元祈冷道。
“皇上说得好轻巧,好好一个女孩儿,悄无声息便死了,我要是不来,还称得上是人父吗?”
那人冷笑着,声音让人心中生颤。“朕转给你的口供,难道你半页没看?”
“哼……三木之下,有何等证言不可得?”
宸宫 第四卷 第九十二章 隐谋
周浚轻轻摘了帷帽,眼中阴谲深邃,殿中本是燥热,他一眼望来,却是平添了一重清寒。
“你麾下大将,仍是羁押在诏狱中。”
皇帝淡淡道,言语间点到为止,并不欲使人颜面尽失。
周浚并不领情,回以冷笑道:“这等叛主求荣的小人,依着我的军法,该是以铁笼炙烤而死亡。”
他谈起这等悚人的话题,仍是一派儒雅,仿佛正在微笑着,谈诗品茗,丝毫不以爱将的性命为意。皇帝心中大怒,立时便要将那人推出午门,话到嘴边,他眼前浮现了那双魂牵梦萦的清冷眼眸——想起那晶莹黑眸,微微恳求的别致妩媚,皇帝心中一软,胸间戾气,生生被压了下去。
“大将军威仪如此深重,朕今日算是见识了……只是你乔装使者来京,总不会只为了向朕兴师问罪吧?”
皇帝悠然问道,不欲再纠缠细枝末节,转而问起他的真实来意。
“微臣岂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诸般种种,也只怪我女儿命苦罢了!”
周浚低低说道,语音莫测,好似全无喜怒,仔细听来,却让人不由颤栗。
那墨色眼眸中,在日光下,染生一重悲郁,让满室气氛,都为之凝滞。
直到他再度开口,这冰封暗潮,方才缓缓流动——
“这几日间,各路藩王便会到齐,微臣心中,不无担忧……”
皇帝一听,大为惊愕,刚要斥他居心叵测,蓦然对视,却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十分诡谲。
他心中灵光乍现,低喝道:“你知道了什么?”
“微臣只知道……有人近在帝侧,欲要谋图社稷。”
周浚口气阴冷,殿中烛火闪烁,似乎都被他惊得一颤。
“是谁?”皇帝端坐中央,并不曾焦急失措,只那瞳仁中生出一道摄人锋芒。
“韩非有语:疏不间亲……皇上慎宜珍重,臣也会暂留京中,以防不测。”
周浚此时的语气,满是关切诚挚,皇帝老于事故,一听便知,他要坐山观虎斗,以便从中渔利。
他却怒盈胸间,却仍还愿失态,只咬牙笑道:“大将军长居京城,亦是无妨——”
安平二王到达后两日,襄王也抵达京中,他是待罪之身,并不似平日那般招摇,只轻身简从,在礼部官员的迎候下,入住特设的驿馆之中。
几日之间,其余远途跋涉而来的皇室藩王,也一一抵京。
六月廿八,皇帝升座太和殿,百官分列于丹墀之下,行大礼参拜,山呼万岁声中,皇帝微笑示意,眼中沉稳凝然。
宦官朗声宣道:“各位藩王进殿觐见——”
一时鼓乐肃穆,七八位藩王冠冕齐整,依次而入,但见御苑大殿之前,有铜鹤振翅,口中缕缕烟云,氤氲馥郁之下,更有檐庭如宇,高可齐天,九重御座,森然不知所在。
领头的几位,乃是先帝的手足,素来本分老实,率先跪下行拜礼。
后面安平二王,交换了个若有若无的眼色,也随即跪下,最后才是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