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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第2页）

她不自由，以至于如此痛苦。就如同被地主娼霸的贫苦百姓、如同被他人意志凌驾的老人、弱女子和孩子。

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样的不自由，无差别的让人痛苦着。

她的天性讴歌着冒险和死亡，所以她要用千千万万人的重担禁锢住自己以免自己会随时退缩逃走出去。但这份责任也让她的精神像承重到极限的布匹。

常怀山存在，可以让她像广阔的大海，包容这千斤重石。可若常怀山不在了呢，那她便只能变成一只巨大凶恶的野兽，或是一条深渊的龙。她要与这块压住她的巨石狠狠搏斗，若不将这巨石摧毁崩碎便是她至死相斗，要鲜血淋漓、伤痕累累才最不惜，最是解脱。

萧衍像是一个等待处决的犯人等待着天亮，到半夜的时候常怀山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但她依然就那样在常怀山身旁守了一夜。

这一晚上萧衍想了很多，多到她自己都没有办法一件一件梳理出来。她只剩一个念头：把后事交代好，然后和常怀山一起走。

“那边那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吗？”

萧衍先是被这声音定住，好久之后才能扯动身体，不敢相信地看过去，居然看见常怀山端端正正躺着，睁着圆溜的眼睛望着她。

这个语气和常怀山、和谢安都不一样，甚至与阿楹儿都不相像，更似一个懵懂天真的稚童，且是一个视她为陌生人的孩子。

萧衍急切地贴过去，“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我身上好痛，没有力气，你能帮我起来吗？”

“好。”

萧衍动作小心地将常怀山扶起来坐好，纠结半晌，犹豫又期待地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常怀山坐得和躺时一样端正，她直直盯着萧衍眨眼睛，顿了很久很久，久到萧衍都以为她在神游天外，她才开口，“萧衍？”

“对！我是，我是萧衍。”

常怀山有些被萧衍的强烈反应吓到，“你似乎很喜欢我？”

人都说，皇家亲缘淡薄，更何况萧衍是一个操纵权术、机关算尽又不择手段的皇帝。换到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相信她这样的人，竟也会有赤诚到愿意倾尽一切的爱。但常怀山确是清楚的，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感受到人类炽热的灵魂，玲珑剔透的感情如同玉露琼浆，沁甜的那一点浇灌在平钝失色的嶙峋叠嶂上。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萧衍更爱常怀山，这是客观事实，在理性上，常怀山无比明白这件事。但也因她是常怀山，不管萧衍此情再惊天动地，她也无法真切感受到一丁点的爱意，此时再次变成空白的她，也就显得更加冷漠。

“我…”萧衍眸光闪动，话锋一转，“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是常怀山。”

这把萧衍搞糊涂了，面前的人似乎是以前那个常怀山，又似乎不是。她本来就分不清楚，现在更加分不清楚了。

常怀山猛一抬头，一个跃步下床，左右环顾，“我们不是刚刚离开廷安，在躲避追杀的路上吗？”

复又疑惑侧头，“不对，我记得昨天我才救了四个年轻人，他们不愿意再忍受门阀士族的压迫，邀请我和他们一起推翻不公道的统治。”

萧衍察觉到了常怀山记忆的混乱，她上前去握住常怀山的双臂，认真为她解释道：“我现在是开梁的皇帝，年号嘉清，新九夷已经亡国，此时开梁和东夷正在共同讨伐北狄。”

嘈杂的混乱暂时平静下来，常怀山眼神清明起来，“我知道了，我是常怀山，也是谢安，我该称呼你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