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换衣服!”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演出用的燕尾服。
坏!怎么给穿回家了!
明天要挨骂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赶忙去洗漱。
看着镜子,突然没来由地感到越来越累,仿佛那镜子里藏着一个钟摆。
它向左,向右,向左,向右,他的耳畔模模糊糊地响起爵士乐。
是小杨最爱在她的花店里放的那几首。
他用冷水激了下脸,扶着墙回到床上。
小杨有些生气,推搡着他让他去洗澡。
但他感到很累,只想抱着她。
她察觉到了他的疲惫,于是不再勉强,任由他抱着,双手柔软地捧起他的脸,像只鸟儿,一下一下,轻吻他脸上的每一寸。
他很快昏睡过去。
夜间口干舌燥,又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地摸了摸身旁,摸了个空,顿时清醒不少。
阴郁的黑暗中,小杨似乎在客厅的书桌前浇花。
他一下糊涂了。
大半夜做这事?
现在几点了?
这样想着,墙上的小黄鸭挂钟似乎放大了不少,可他却读不出那个时间。
他又走向小杨,但迈步间有强烈的黏滞感,这点距离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
小杨在黑暗中比着手语,却被他尽数看清:
“李叔说咱妈在地里昏倒了,他给送医院去了,咱得赶紧去一趟。”
他立刻着急起来,本能地点头。
对,妈生病了,查出了食道癌。
这时,他才发现小杨的脸上没有五官,一片空白。
她的下半张脸上凹陷出一个坑,大概是在张嘴,他隐约听见了她的尖叫。
“嗡嗡——”
高亢的嗡鸣声如一根针般扎进他的大脑,难受地他呲牙咧嘴。
白光乍现,无数景色从余光中飞掠而过。
老旧的涵洞,碎裂的桥墩,歪斜的树木。
红漆字已掉色不少,但也依旧能读出是“新政策,新农村,新农民”几个字。
光线似乎有些错乱,所有景象都有些模糊,阴影也乱七八糟。
像是穿行在老式DV机拍摄的低质量的摄影作品中一般。
他正开车行驶在熟悉的027乡道上。
副驾上坐着一只巨大的玩偶熊,它穿着别扭的燕尾服,戴着一顶相对于它的脑袋而言显得过于小的高礼帽。
因为身子太长,它只能蜷缩着腿,将整张大脸抵在挡风玻璃上,也不清楚是谁在那玩偶服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