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感觉,大部分领导跟下属讲话,都会来这么一句“最近感觉怎么样?”或者有时候干脆就是一句“怎么样?”梁健很想回一句:“很不怎么样。”但这么说,明显就有些意气用事,于是,梁健就说:“还好。”
肖开福变得慈眉善目,道:“宏市长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所以,有个事情,也想提前跟你沟通一下。”
梁健暗道,也许是中层上岗的事情,就说:“肖秘书长请吩咐。”肖开福瞄了眼梁健,说:“是这样,我们市政府办公室,这一年来,干部流动比较快,有些干部调走了,有些干部像你一样转了进来。为此,我们最近要进行一次中层上岗。”
梁健心里有些突突跳,肖开福快要说到重点了。梁健点着头,并不说话。肖开福说:“你到我们府办,应该才满两个月吧?”梁健对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记得还算清楚,他道:“我来了有两个月五天了。”
肖开福却当没有听到,继续说:“就是嘛,两个月时间,不长。所以,这次中层上岗,就先不给你安排了。”梁健的心,就如吊桶突然往下掉了一尺。他原本是不太在意什么时候给自己搞中层的,但由于事先听舒跃波说过,给不给自己搞中层,完全是肖开福的决定,梁健心里就有气,不想在肖开福面前当绅士。
梁健据理力争道:“肖秘书长,当时我在长湖区委组织部,是担任副部长职务的,我来市政府办之前,对于我的岗位安排,这里也答应一般会安排副处长,可如今我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市府办还没有落实,这次竞争上岗又不给我安排。说实话,我心里是有想法的。”
肖开福忽然改变了慈眉善目的表情,瞪着梁健道:“梁健,你还年轻,有时候要有耐心。组织上不考虑你的岗位是有原因的,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梁健心想,有什么原因!无非是你肖秘书长在捣鬼。便道:“肖秘书长,我想知道原因!”肖开福扔掉了手中的水笔,冷笑起来:“梁健,你从长湖区组织部出来,应该知道人事上的安排,是组织秘密。既然我跟你说,这样安排是有原因的,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向宏市长反映。这次不给你安排,也是经过宏市长同意的。”
肖开福如此强硬,倒是出乎梁健的意料之外。梁健原本以为,不给自己安排纯粹是肖开福的个人想法。所以,自己才大胆的提出了想法。
没想到,肖开福并不担心自己会向宏市长反映,反而放言让他去反映。难道这事,宏市长真的清楚,并且支持肖开福的意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宏市长真的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还是宏市长对自己和胡小英的关系有想法……梁健如坠五里雾中。
送宏市长回去的路上,梁健很想就市府办中层竞岗的事情,问一问宏市长。话到嘴边,梁健还是打住了。他觉得,不管宏市长是否同意肖开福的意思,他都不该问。因为,中层上岗只是市府办内部的事情,宏市长如果要任用梁健,只要给肖开福交代一句就行,如果不想任用,他问了也白问。
刚走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手机便响了。出乎梁健意料之外的是,电话是祁芸打来的。一看到祁芸的名字,梁健不由想起了舒跃波,想起他干净利落的平头,还有结实的手臂,甚至还想起那天他撑着办公室的门框时,有些尴尬的表情,还有鲜艳的嘴唇。
两天前,舒越波为了他和祁芸的事还特地找他谈了话,虽然话说的很艺术,但意思却也很明显。
难道,这会她打电话来,也跟舒跃波有关?梁健有些犹豫,换了鞋,还是接起了电话。
祁芸的声音有些异样:“梁健!”电话中还有其他的声音,估计她是在街上走路。梁健答应了一声。祁芸说:“现在有空吗?”梁健说:“刚回到家。”
祁芸说:“出来一下行吗?陪我喝一杯咖啡。”梁健听出祁芸好像喝了酒,就道:“你喝酒了吗?最好早点回家!”祁芸笑道:“我是喝了一点酒。你就这么小气,不愿花一杯咖啡的钱?”
梁健原本以为祁芸要请他喝咖啡,没想到祁芸要他请。梁健是听不得人说他小气的,就问:“你在哪里?”祁芸报了一个咖啡店名。梁健让他等着。
路上,梁健就自嘲,原本打算不出来,祁芸稍用了点激将法,就把他给激了出来。他自认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激将的人,或许,他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因为心里还是喜欢看到祁芸的吧。
在咖啡馆坐了下来,朦胧的灯光下,祁芸的面容笑颜如花。梁健知道,一些女孩喝了酒后,更加娇艳欲滴,惹人怜爱。祁芸就是这样的女孩。
咖啡上来了,梁健问道:“你平时应酬很多?”祁芸嘴边抿了下道:“在机关里嘛,免不了是要有些应酬的。整天应酬是不行的,没有应酬更是万万不行的,应酬是一种信息来源的渠道。更是结交朋友和维持关系的需要。你是男人,这点你肯定比我懂。”
梁健笑说:“以前我也应酬,但应酬就是应酬,没想过那么多。”祁芸说:“这说明你是被动应酬,说明你的应酬水平还不高。”梁健道:“那么,请开导开导我,高的应酬水平是怎么样的?”
祁芸笑说:“那就是你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别人还都称你好,给他们面子。”梁健惊讶于祁芸还有如此见识,就道:“还真没有见识过这么高的应酬水平,这让我想到一种人的称呼。”祁芸有些好奇,问道:“什么称呼?”梁健说:“交际花!”
祁芸忽然嘟了嘴,朝梁健白了眼:“你是骂我交际花吗?”梁健摆摆手说:“我没有!”祁芸说:“你是不敢,不是不想。”梁健说:“我想的事情,一般都敢!”“你真的敢?”
祁芸的目光中有一种盈盈的柔情。梁健依稀看到了那个昔日小学时代让自己魂萦梦牵的女孩。不禁有些情不自禁,心便“怦怦”跳了起来。祁芸线条分明又极为润泽的嘴唇、她眸子中那熠熠生辉的温情火花,让梁健看得一时有些呆了。
“你真的怎么想,就敢怎么做?”祁芸语带挑衅,盯着梁健。梁健被她看着,心中的热情火苗不由往上窜起来。说:“没错。”
祁芸望住梁健:“那么你现在在想什么?你敢做吗?”
梁健瞧着祁芸挑衅的目光,灯光下她的肌肤有如白瓷,让人既担心会碰破,又忍不住要去触摸。梁健忽然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伸出手去,手掌兜住了祁芸的颈项,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就在桌上上方,让她的嘴唇紧紧贴在了自己唇上。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放开了祁芸的脖子,让她退回了沙发里。
这家咖啡馆本就是小资出没的地方。边上一对少男少女,目睹了梁健整个粗放的举动,有个女孩甚至惊叫起来:“好浪漫。”
然而,祁芸却只是呆呆第看着梁健,她嘴角上还残留着梁健的余温,她没想到梁健真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自己。她不由说:“你怎么敢……”梁健说:“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吻,是十七年前你欠我的,现在你已经还了,我们也算是两讫了,你以后怎么样,我也不会管!”
祁芸心头浮现出,十七年前那个男孩。她父母正因为担心他们两个早恋溺爱,才举家迁到了镜州,没想到时事弄人,他们还是碰到了。祁芸始终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梁健却已经经历了两次婚姻。十七年后,梁健还记着那些事情,让祁芸很觉抱歉,她本想告诉梁健,让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
可刚才梁健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又加上那句“我们算是两讫了,你以后怎么样,我也不会管”,顿时让她觉得,梁健还真够狠心的。祁芸说:“你以后真的不管我?”
梁健说:“你有人管,不用我费心了。”祁芸说:“你说的是舒跃波?”梁健说:“难道不是吗?”祁芸低下了头,不说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我告诉你,我跟他并没有发生什么!”梁健说:“这个你不用告诉我。因为这是你的私事。我刚才说过了,你十七年前欠我的,刚才已经还了!”
祁芸说:“可是,我真的希望你相信我。”梁健看着祁芸说:“好吧,你要我相信,我就相信吧。”
祁芸知道梁健不过是嘴上说说,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她想起今天找梁健来,还有其他的事,就暂且将这些男女之事放在一边,道:“梁健,你有没听说,单位里有中层上岗的消息?”
梁健当然听说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听说了,怎么了?”祁芸目光流转,说:“那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祁芸是人事处长,她认为梁健应该“急”,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梁健还是说道:“我有什么好急的?”祁芸说:“你有没听说,这次没有给你安排岗位的意思?”
这事梁健已经从肖开福那里得知了。但祁芸这么晚来找他,就为了向他通风报信,也让他颇为感动。梁健说:“我已经知道了。”祁芸很惊讶:“你已经知道了?你难道就不愤怒?”梁健说:“我是愤怒啊,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而且,组织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吧!”祁芸说:“你为什么不去找领导?在机关里,一步落下,就步步落下了。如果这次给你搞了副处长,下一步,一处处长你就有戏了!”
梁健问:“如果没给我搞呢?”祁芸说:“如果你这次不上,那么下次如果推出一处处长的位置,也就只有陈辉有可能了!”
祁芸说的不错。在机关里,错失一步很可能就会错失很多,有时候甚至永远也追不上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的起跑线是一样的,但十年八年之后,有些人已经是厅局级干部,而有些人却还在科级岗位上摸爬滚打。
祁芸说:“你好好考虑下,找找关系,争取这次能一步到位。大家都说,你和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关系特别铁,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她?大家都知道她和宏市长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