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身体颤抖,剧烈喘息,他扶住墙,微微弓着身,手在墙上狠狠抓了一下,手指吃痛,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卫姌已要走远。
谢宣神色凝滞,只觉得那道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影似乎就要消失了,他来不及想,提脚大步朝前奔去。
卫姌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正看见谢宣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阿姌……”
卫姌瞪大了眼。
谢宣呼吸紊乱,神色茫然又惊喜,“我记起了,我们前世已成过亲,你是我的妻。”
深宵夜静,月没星沉,王府后院中,阮珏扶着婢女慢慢走着,抬头看了眼月色,心中寂寥清冷,不禁长长叹息一声。国丧这段日子,司马邳住在宫中,未接后院女子入宫。宫中正是新旧交替之时,形势复杂,琐事烦人,王穆之怀着孕,正是最该小心的时候,经庾氏这么一闹,她觉得留在旧邸更为稳妥,也不急着入宫。王妃留着,其他嫔妾更不用提入宫。
司马邳派人来旧邸,除了王穆之,其他人连句话都捎不着。
阮珏在府中日子越发难捱,原先还有几分宠,自来到建康,王妃怀孕,她的处境就一日不如一日。前几日她听说仆从悄悄议论,王穆之封后毋庸置疑,其他嫔妾如何等级却不得而知。阮珏听着心几乎拧成一团。她自知在司马邳心中并无什么情分,初来之时还曾抱有希望,以自己才貌,定能在司马邳后院中占有一席之地。
可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她已有几分悔意。
这时路过园中,见宴客的外堂内堂十分热闹,她脚步定了一定,远远瞧了片刻,转身要回去,路过花园偏僻处,忽然看见檐下有两人正说着话,一眼瞟去,竟都有些眼熟。
婢女轻轻拉了拉她,“娘子你看,好像是谢家郎君。”
阮珏心通通直跳,左右一看,往树丛处压了压身子,伸着脖子朝那处看。她与婢女在花丛暗处,谢宣与卫家小郎君在宫灯下,虽听不见说什么,却能看见动作。
卫家小郎君要走,谢宣突然追上去将人拉住。
阮珏皱起眉头。
又见谢宣的身形几乎把卫小郎君笼罩住,他伸手似乎要去抱人,却被卫小郎君推开。
婢女瞠目结舌,仿佛见鬼似的,“谢家郎君莫非……好男风”
阮珏面无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189章一八八章危险
婢女惊讶之余脱口而出,余光见阮珏并无反应,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阮珏袖下双手紧攥,难以抑制地轻颤,她紧咬牙关,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谢宣——她打小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郎君。只远远看见他的身影,阮珏的心肝已经拧做一团,百般滋味都涌了上来。她两次追着他跑了出来,从会稽到江夏,又去了江州,路途千里,不以为苦。
阮珏曾经认定谢宣对自己也有情意,只是碍着婚约才未曾表示。直到她亲口袒露做妾也无妨,被谢宣断然拒绝,那日他冷漠的神情阮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阮珏见谢宣纠缠卫姌,瞳孔微微一缩,心口酸涩苦楚全翻涌出来,盯着看了片刻,婢女催促一声,她缓缓站直身体,指甲已全掐进掌心的肉里。她眼角泛红,趁着婢女未曾察觉,以袖蘸了蘸眼角的泪水,将要离开时转头又看了眼谢宣与卫姌,眼中掠过一丝恨意。
此时,卫姌因为谢宣那句前世惊得头皮发麻,心几乎都要从胸口蹦出。
谢宣眼中泛着红丝,全无往日温文尔雅,紧紧抓着卫姌的手腕,“我记起了,没有错,前世……你就是我的妻……”
他声音颤颤巍巍,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卫姌心中惊惶,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你是不是疯了,说什么前世今生的梦话。”
谢宣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既痛楚又茫然:“我知道你能听懂,上一世,都是我的错……”
不等卫姌说话,他猛然向前,将卫姌堵在墙边,“都是我懦弱无能,才叫你吃了那么多苦。不论你到底是不是真不知前世之事,有些事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当初你我成亲前夜,阮氏来找我,说甘愿为妾,她自幼在我家长大,我视她为妹,怎会同意。可她告诉我,你兄长落水不见是她来找我赶路撞下桥,我母亲知情后有意庇护于她,你若知晓,我们夫妻定是要生出仇怨。”
卫姌脸上血色尽褪,鼻翼微微翕动。
谢宣眼中红丝密布,闭了闭眼,脑中杂乱的记忆仿佛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堵得他几乎难以喘息,更像是利剑,刺穿了他的心扉。他默然半晌,睁开眼时,眼角已多出一丝泪光,“我没有当机立断,犯下大错,此后见着你心中总是愧疚,不敢亲近……”
卫姌经历两世,自以为看透世事,不会再为上辈子的情绪所扰,可听他说到此处,一股难忍的酸楚苦涩涌了上来,脸上湿润,她手一抹,竟全是泪。
“可你那般美貌温柔,我……我怎能不倾心,我也想待你好,后来又发生一件事。阮氏嫁入琅琊王府,颇为受宠,却一直没有身孕,写书信向我母亲央求代为延请名医。母亲嘱我定要帮她一次,是我愚蠢,竟轻信了她,”谢宣顿了顿,艰涩道,“她用五石散让我……与她共度一夜,那日之后她竟有了身孕,我犯下大错,受她所胁,难以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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