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二泉早早收了铺子,让李桂梅去打了一壶酒,割了二两肉,回来炒了两个菜,说要跟二壮喝两杯。
菜籽油在县里卖得红火,价格又不高,现在家家户户都会做炒菜了。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木匠铺就三个人,平日里吃饭也不讲究什么男女不同席。偶尔李二泉想喝两杯,李桂梅也能陪一口。
但是这天,李桂梅草草吃完饭便去隔壁林嫂子家,剩下师徒二人继续喝。
李二泉闷头喝了三杯酒,也不说话,不吃菜。
“师父,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二壮还是头回见师父这样,“若是银钱方面……徒儿应该能帮得上忙……”
“嗤!”李二泉笑了一声,“你小子有心了!咱家这铺子之前啥样你可能不清楚,这两个月你还不知道?就你那牙刷、风扇、哪个不是赚钱的买卖!”
“那师父您这是……”
李二泉抬头看看苏二壮,欲言又止。心里不禁又骂徒弟不开窍,咋就不知道惦记师姐呢!
李二泉怕是忘了,之前惦记师姐的徒弟都让他赶跑了。
“师父,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您的事情就是徒儿的事情!无论遇到什么事儿,咱爷俩总能想到办法挺过去!”苏二壮是个实诚人,还以为师父是遇到什么坎儿了不好开口。
“二壮啊,你瞧着你师姐咋样?”李二泉老脸一红,还是开了口。
苏二壮也是一愣,自己一个外男咋能对人家闺女评头品足呢!师父这是喝多了?
话既然开了头,后面也就好说了,李二泉也不管二壮是啥反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和你师娘就得这么一个闺女,你师娘走得早,那年梅儿才五岁。你师娘闭眼之前就拉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给梅儿找个好后娘,别让她受委屈。
“那会儿铺子才开起来没多久,名声还没打响,日子过得苦啊……你师娘那是积劳成疾,我咋能让她走得不瞑目呢……这么多年了,我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
把梅儿拉扯大。
“梅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才七八岁就帮着我洗衣服、做饭,晚上给我揉肩捶腿,说爹爹养家辛苦。我们爷俩相依为命,就这么过到现在。
“这几年梅儿大了,上门说亲的也多了,但是我心疼她自小没娘,怕她嫁过去受婆家的气,便想着收个好徒弟,给她招个上门女婿,也接下我这个木匠铺子。
“可是招女婿首先就得讲人品!那心眼子歪的手艺再好我也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不是!所以外面都传我李二泉脾气倔,收徒弟规矩多——说什么我都认!只要能给梅儿招个好女婿……”
李二泉滋溜又闷了一口酒,二壮也不敢插嘴,就跟着师父又喝了一口。
“前前后后我都不记得撵跑了多少个混小子,直到遇见你。”李二泉抬头看着二壮,欣慰地说:“你是个老实孩子,聪明,踏实,懂规矩,长得也周正,师父见你第一眼就觉得满意。可是这才几个月啊,你家就大变样了——你爹封了皇农,大哥开了油坊,四弟开了旺铺,五弟又考了秀才……你们家发展得越好,师父这个口就越难开……可是再难也得开啊!成与不成我总得得着你一句话,师父才能死了心不是!
“师父知道你们读书的人家讲风骨,师父不要求你入赘,只希望你能继承我这个铺子,别让梅儿受委屈……
“你若是不愿意啊,就当师父今天喝多了胡说……”
“我愿意!”李二泉闻声抬头,就看见二壮清亮的双眼:“师父,我愿意!师姐是个好姑娘,能娶到师姐是我的福气!我爹娘也都是爽利人,对我大嫂就跟对亲闺女一样。您放心,以后我定不会让师姐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