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美眸迟疑,幽幽地凝视她。
“听不懂吗?双手伸出来,快点啊!”吉蒂扁嘴跺脚的连声催促,兰樕依言伸出手,一双掌心顿时被拉在一块儿,合成一个钵状。
兰樕默默地看着她,只见她从怀里掏出荷包,倒出银两,接着又把腰带上的玉佩一一解下来。
“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些通通都给你,不必客气,你好好收着吧!”
只见她低头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嘴里不住叨念,“你呀,如果没地方可去,干脆回乡准备科举吧!留在这儿看人眼色,日子怎么好过呢?”
不一会儿,戒指、钗饰、铜钱、玉佩,登时盈满了兰樕一双白玉纤手。
兰樕傻愣愣地看呆了,只见她整顿衣袖,豪气干云的往他肩上重重一拍。
“兰樕!”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吉蒂英气勃勃地朗声道:“你可别气馁,求功名本来就不容易,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依我看,你离五十岁至少还有二十几年,这次不中,还有下回,只要你认真苦读,将来一定能及第的。
“其实我很看好你,从前我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只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嗯?”
兰樕张口欲言,“二小姐,我……”
“不必客气,大不了你考取功名再报答我好了。”吉蒂潇洒的摆摆手,满脸壮烈。“你保重,走了。”
话语一歇,长发一甩,就此大步流星,越走越远。
“二小姐,二小姐?”
手里捧着满满的零碎细软,往她身影叫了几次,她也不停,兰樕蹙起眉头,只得哭笑不得的回头望。
“这……大娘?”
“没关系,二小姐要送你,你就收下好了。”
厨房大娘慈爱地笑了笑,说道:“咱二小姐虽是女流之辈,行事却是颇有侠风,咱底下人早就司空见惯了。惠家以后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模样,说不定真要倚赖你考上功名,回头向惠家报恩呢!”
想到这儿,厨房大娘忽然感伤起来。
说起这惠家三位小姐,各自脾性不同,各有其美,但无疑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如若不是债务缠身,理应都该有个好归宿才是,偏偏造化弄人啊。
“到你功成名就的那天,可千万别忘了老爷、小姐们的恩情啊!”
……恩情?恩情吗?
兰樕迟疑地回眸凝望。
吉蒂早就走得连影儿都不剩了,垂眸视之,手里沉甸甸的,是满满厚重的心意。
稀奇古怪的小姑娘!
兰樕摇头轻叹。
第一眼见到她,他内心原本满是轻鄙。
女孩儿家,又是富豪千金,言语衣着却总是不男不女,不仅举止粗豪,行事作风也无大家闺秀风范,更从不掩饰对他的嫌恶。
他哪里得罪她了吗?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每回蹦蹦跳跳的来到厨房,不经意撞见他,总是斜瞪杏眼,毫不留情的奚落嘲笑。
没教养!
他从未开口批评,心里却是这样想的。
可没想到他眼底这个没教养的鲁丫头,心肠倒是不坏。
微微苦笑,兰樕看了看手里的财物,从怀里摸出一只方帕,将它们全数包裹起来,小心收进怀里。
惠家……究竟是怎么了?
去年,春节时分。
惠老爷子志得意满的走马经商,说是有一门稳赚生意,约莫半年时光,便可倍利还乡。
惠家三个女儿吉人、吉蒂、吉祥,亲自送爹爹出门,如此悠悠过了半载,惠老爷子却垂头丧气的回来,满身寒伧,口袋只余少许旅费,带去的人马都散了。
问出了什么差错?绝口不提。
问遭遇过什么?只字不语。
整日流连花丛,还和桂府老爷在外私养的相好纠缠不清,被桂府抓了去,开口要胁一千两,否则要拖着他游街或洗门风。
幸而惠家长女吉人,素以美貌着称,情急之下办了场抛绣球招亲,才得千两聘金赎回爹爹。此事平息还不过半年,同裕质库忽然登门要债,吉蒂、吉祥这才晓得,原来爹爹当年的春风得意,居然是典押祖屋,质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