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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前夜（第2页）

“不行。”萨姆说。

朱莉突然叫了起来。不是那种惊声尖叫，更像是号哭。也不是那种狼对着月亮的号叫，更像是《李尔王》结局时主人公撕心裂肺的哭泣。她站在沙龙的中央，周围是一堆她自己刚脱下来的大衣外套，外面下着洁白的雪花，圣诞树上的彩灯把柔和的光线投射到她的脸上，反射到她挂在胸口的那个吊坠上，那吊坠里装的正是她的女儿，她就这样哭喊着。萨姆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孩，等着朱莉安静下来，等了很久，他又说了一遍，“不行。”

朱莉两手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不准跟我说不行！你和她聊过了。我知道，就是这个该死的程序害死了我的女儿。如果你让她外婆安静地死去，如果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梅丽德丝，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但没有那么多如果，所以，我们现在才搞成这个样子。你必须让我用这个程序，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不行。”萨姆说。

“你不是觉得‘重生’程序是奇迹吗？你不是觉得它帮助了很多人吗？你不是从这上面赚了很多钱吗？你要多少钱，我付你，就当我是你的客户。我会签那些同意书的，你要求别人做的，我都会做到。萨姆，让我见见她，让我和她说说话。”

“不行，”萨姆冷静地说，“对不起，真的不行。我明白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但你真的不适合。”

“为什么？”

“你只要记得她以前的样子就好了。”

“她现在电脑中的样子不就是她以前的样子吗？”

“把她记在你的脑海里，把她记在你的心里，把她放在你的回忆里。”

“这还不够。”

“我知道。”

“你怎么就能和她说话呢？”

“是，我能。”萨姆承认了这一点，实际上，她说的每句话，萨姆都不得不承认，“但我跟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朱莉仍然很生气，但她似乎转变了策略，她想给萨姆设个逻辑上的陷阱，让他毫无辩驳的理由。

“因为我明白这个程序的原理，但你不明白。”

“那你就跟我讲明白。”

“当我跟她说话的时候，我知道，无论她看上去多么真实，多么鲜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你觉得我会忘记吗？你觉得我会忘记她已经死了这件事吗？我每一分钟都没有忘记过，萨姆。每一分钟，我都牢牢记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上次见到外婆的时候，你让我把电脑关了，你让我停手。”

“现在和那时候不同。”

“不，没有什么不同，你觉得这是错的。”

“我必须见她。”

“她已经死了。”

“她没有，她在你这里。”

“她不在，相信我，她不在我这里。”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泪流满面了。朱莉就像是圣洁温柔的圣母马利亚，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滴落，这一切越发像是《李尔王》的结局了，“我觉得你当时说得对，”萨姆接着说，“我本来是想帮助大家向死去的亲人道别，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他们反而陷在了里面。我本来是想帮助大家尽快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但实际上，这个程序并没有让他们止住悲伤，更无法帮他们从悲伤中解脱，继续生活，还让他们上了瘾。”他两手不断揉着自己的脸，“在那个时候，你是清醒的、理智的，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不能让你用它。”

这时候，戴希尔下楼来看萨姆为什么还没有上去，“朱莉姑姑！”他装作很高兴见到她的样子，但是，和萨姆一样，他立马就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