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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第2页)

关晟苦笑起来,他一苦笑,就像是有重重碎碎的岁月压在眉尖,转眼就从飞扬少年成了老态青年。叹了口气,这老态青年道:“这也都是逼出来的。纪姑娘,我们这些出身乡野的小捕快,武功不比那些个大侠剑客,也没有出人头地的志气,吃这份官饷只为讨个生活。可犯案的人什么都有,有乡绅巨贾,有江洋大盗,甚至有兵器谱上有数的高手。寻常捕快碰上这些高手,就是个死——性命谁人都只有一条——真遇上官爷下命缉凶,你说是拿,还是不拿呢?”

不等纪小棠答话,他就笑着摆手,像是嫌自己说多了,又道:“雪花六出阵不是我创下的。从前凤凰集有个能识文断字的先生,在这样的小地方,也算得上知天文下通地理了。可惜生个儿子不争气,大字不识只有身傻力气,没几岁就跟着乡里兄弟去做了捕快。这先生知道儿子没什么本事,刀里来血里去的只怕有个闪失,就穷尽心力绞尽脑汁,从古人的兵法里找出这么个阵式,再死求活求儿子去学,他儿子当初还嫌麻烦不肯……”关晟笑容慢慢淡了,低声道:“……后来,这阵法救了好多人,抓了更多人。再后来,定阳县的捕快就都开始学,到如今,也算咱们这儿一套杀手锏了。”

众人听他越说越低声,心下微奇,关晟坦然抬头淡淡地道:“这个先生就是先父,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从他老人家那儿就学会了这一样本事。”

“先父”自是其人已故,关晟不愿再说,低了头目光黯淡。纪小棠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想道:“这人仿佛有许多伤心事的模样,就像他似的……呀,他?我究竟在想谁呢!”思及那日凌非寒忍着不快来救自己时的神情,她坐在那里,不觉胸口泛起种酸酸楚楚的滋味,又甜蜜,又紧张。

谁也不知道,这一刻蔓延在这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心中的情愫。另外三人都饱经世事,知道强打圆场反而无趣,也就都沉默着任关晟心潮平复。直到叶飞儿打破僵局,问道:“关捕头,前因后果我虽清楚,却还是不明白,无忧公子究竟有何可疑之处?”

温惜花立刻道:“自然是有的。”他一脸认真,开口却叫人哭笑不得:“你们看,这人花钱比我还大手大脚,排场比我还大,却居然不像我这样闹穷,真真可疑之极。”

纪小棠为之气结,道:“这……这算什么理由!”

关晟摇头,沉吟道:“不,这实在是最好的理由。无忧公子游历江湖,银子像流水般花出去,这银子究竟从哪里来的?往里深想,他崛起武林进界神速,横扫千军不曾言败,却没人知道他是哪家哪派谁的高徒,这本身不就十分可疑?”

纪小棠拍手道:“最可疑的还是那套玉器,关捕头来抓他,就说被偷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这里面一定有鬼!”

叶飞儿关晟纷纷点头,温惜花忽然摸着下巴笑了出来,道:“今次你们倒真是冤枉无忧公子,他那套玉器,的确是给人偷了。”

纪小棠呆住了,诧道:“你怎么知道?”

温惜花温公子微微地眯起眼,抬起右手中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地道:“因为,偷走他那套玉器的贼,就是我。”

*******

事情还要从潭州说起,那日在朵云坊前掌柜周泰家,温惜花才进宅门便发现有人被杀。然后顷刻间,就给官兵团团围住了。

站在血泊之中,他瞬息转过了百千个念头。当时情形,可逃可战,温惜花却动也没有动。差役们大喝之后,提着明晃晃的刀冲破大门就进来了。只见一个衣着贵气、洋洋得意地就像身上带了十七八朵花的青年公子,转过身朝着大家露齿一笑,和和气气地道:“大人,我可是良民。”

温公子说自己是良民,有没有人相信且不论,倒真唬住了潭州太守。一方面此人身上半滴血迹全无,难以治罪;另一方面他说自己是协助第一神捕查案的江湖人,暂时也无法证实;再加上他看起来派头实在太大,一身贵气不知是哪路高人。于是,对温惜花危言恐吓了大半夜之后,没敢动刑的太守不但一句真话没问到,反被套出许多内情来。最后太守只得凄然败退,叫衙役把此人铐进监牢了事,自个儿抚着胸去跟夫人要静心丹养气了。

在被关在牢里一盏茶的功夫以后,温惜花已经蹲在了潭州太守内堂外的一棵大树上。

周泰家里听到官兵说话的刹那,他马上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一石二鸟,针对自己才布下的局。若是逃走,第二日早上,他温公子的绘影必定贴上了三江各处的城门。之后,他马上就会开始被人追杀,运气好逃脱了的话,左风盗必定已经抹去了所有当年的相关人等蛛丝马迹。若是运气不好,他这个天下第一在继成为江洋大盗之后,将会变成一具尸体。

尸体不会为自己申辩。

况且古人也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是个很古老,或者应该说很老套的陷阱,但是却很有效。

温惜花不得不佩服那个想出这个陷阱应变的人,显然,对方至少一开始,就猜到自己有可能来潭州。也是在同时,温惜花猛然意识到了某个始终被他们忽视了的问题,为了弄清这个问题,他留了下来。

第二日辰时,潭州太守来了位神秘的客人。这人全身缟素,头缠孝披,看不清形貌。只瞧身形动作,该是个中等身材、不过四十的习武男子。太守将此人迎入了内堂书房,摒退左右,两人秘语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后,太守拿出封没有署名的信笺,恭恭敬敬呈了上去。那人把信笺收起,交待了几句又被从后门偷偷送走了。

温惜花悄悄缀在这人身后,见他出了潭州太守府邸,拐进一条小巷就纵身上了房顶。那人十分耐心,在城内七拐八绕,温惜花好几次差点被发现。他越追,便越是惊异:这个神秘的戴孝人,轻功竟似比自己还要高明些,若不是以有心算无心,还真未必追得上。

追了有小半时辰,那人终于确定安全了,才跳下房顶,来到一间雅致幽静的小院。他熟门熟路地进了小院,却再没出来。温惜花在门外又多等了个把时辰,小院的门才被再度推开了。

出来的人,是无忧公子。

无忧公子的身形和那戴孝人全然不符,他就像今日小阳关门外一般,身后带着四个婢女,大摇大摆堂堂皇皇地出了门,就朝城里一家茶楼去了。温惜花跟到茶楼见他们坐定,眼珠一转又回到了那小院,院中前后搜过空无一人,只找到一套名贵的玉器。

“玉器?!”纪小棠眼睛闪闪亮,叫道:“莫非就是那套无忧公子化名送去珍玩会的玉器?”

温惜花微微一笑,悠然道:“我那时并不知晓珍玩会的事,只是既然见到了,自然就不客气收下了。”除了沈白聿,其他三人望着温公子笑意盈盈的神情,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把偷东西说的如此光明磊落,这人倒真比强盗还要强盗。

叶飞儿喜道:“那套玉器如今何在?”

温惜花苦笑道:“自然不在我手中。”

纪小棠今次倒聪明了,道:“这倒是,带着玉器是没法赶路的。咦?到底……那套玉器是不是……”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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