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语终究死于了舌中,因为眼前的景致足以消弭男人说话的俗欲。
只见一轮圆月已然温存备至地悬上了夜空,正散发着与几十年前同样无私,绫纱一般朦胧的柔光。
山外,粼粼海洋倒映着月的色泽,至柔的海浪拥吻着至刚的山岩,山岩于是缱绻,海浪于是涌泻。
而背面,万家灯火,荧如光点。湿润的海风吹来再被城市的火热吹过,似乎能闻到啤酒,海鲜,炙热的滩涂一点点冷却。
突然好像就有些饿了。
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皮,逐渐恢复的文天成也大起了胆子,溜达溜达就到往了秋翊所在的峭壁边上。
“感觉好像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边缘的地方。”他迎海而面,扭头看下方海陆交接的棱线,“真神奇啊,谁能想到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在几万年前也是这么一片寂寥的汪洋……”
秋翊一瞥,冷冷一嘲:“跟没见过海的乡下人似的。”
“不是,我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倒也不恼,男人只缓缓挪动了步伐,又离崖边更近了一点,“只是,在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之后,总觉得看什么都有了些新的感受……”
他疑惑开口:“你说,人怎么就能这么轻易把一开始就有的东西看作是理所当然的呢?”
他低头,看向了脚底深不可测的涌流:“如果从没见过海洋,就会以为世界都是陆地。如果周围都是死亡,就会觉得死亡也不过是儿戏。如果生来就不经疾苦……”
他语滞,又再次轻轻地重复:“如果,生来就不经疾苦……”
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能轻易得到幸福呢?
得到了,也没有失去,因此永远无法懂得为什么有人要依附着死亡出生,再怎么挣扎都有如被割去了翅膀的鸟雀,生不自由,亦无往不在笼中。
就像这海面上永远被囚困了的光束。
它明明比云还轻,风还自由,却只能在海里扭曲,歪斜,嘶吼,随波逐流。
他看着那光亮,失了神,许久,才轻轻一叹:“秋翊啊,你说,我是不是已经错过了太多……”
但唯有海涛阵阵,四下却寂静无声。
“秋翊?”他不由回头,却只见那人抄着双臂,居高临下地乜他。
“屁话真多。”
男人一愣:“什么?”
“我说,”顿觉一股力道携着热流袭上了后背,随即,他看着那人一张一合的嘴,从里冒出的话语却随着满耳的风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
“你屁话真多。”
他掉下了悬崖。
像一块来不及展袖的布片。
第一百一十六章金环日食
原来人在快死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惊愕,诧异,悔恨,没法做出除应急之外的任何一步动作。
就像只能愣怔感受着下坠的文天成,先涌过脑中的竟不是自救,而是他到底会死于冲击还是溺亡。
要死了吗,会以怎样一种凄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