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慨了一句,便立刻又跳回了原来的话题:“你也知道,自打你觉醒以后,我们对研究院来说就几乎等同于了废物。”他说,“我们吃的是冷饭,睡的是通铺,连原来的娱乐室都被改造成了你儿子的研究场所,每天就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等着被拖走。”
“我这腿,就是在他们妄图把我也变成你这样的时候被打残的。”他撩开自己的裤脚,第一次向M237说起了自己的跛腿,“但没有用,我们那儿,缺了眼的,断了手的,什么人都有,就是没能再出一个像你一样的怪物。”
他毫不客气道:“按理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反抗,但这么多年下来,别说他们了,就连我都已经习惯,而且早就不再对这该死的地方抱有一丝希望。”
“所以那天我才感到意外。”他坦诚地,“虽然我祝福了你,但我百分之九十九预料到了你其实注定会是失败……”
M237眉头一皱。
“不过现在,我好像感觉到了我们成功的可能。”他眼眸晶亮,神情振奋,“只要我们协手,再加上你的那些儿子……”
出来时,M237手上多了一个瓶子。
这是M211从那人架子上顺下,又硬是塞给了他的,据说能治千般苦的良药,叫酒。
他说让他今晚好好喝着这酒,再仔细想下他的对策,如果情况顺利,至少他的儿子们都一定能够逃脱。
M237开了,倒了一半进杯中。但只一口,那辛辣的气味就呛住了他的喉咙,凉酒流窜进四肢百骸,连胃都一并烧灼地刺痛。
他赶紧咳嗽,并不识货地将那昂贵名酒全倒进了下水沟。然后他骂着M211骗子,头昏脑胀地就钻回了房间,他还要消化今天所听到的一切,也还没想好是不是真的要做这个协助。
但心事重重的M237那时还并没有发现,他放在桌上还剩着半盏的酒杯其实却一直都忘记了收走。
第一百零八章酒后真言
是夜,M237半倚在床背上愁眉不展。他目光懒懒扫过对墙昏暗的壁灯,满脑子想的却都是M211所谓的计划。
计划,其实很简单,但人非心冷提不出来,人非绝望也答应不来——他只要肯放弃自己,就能解开对儿子的捆束。
M211说,他的朋友,可以替他完成开颅取物的手术,他会用医疗而非损毁的方法尽最大可能减少对他的伤害,尽管最后对大脑的损伤可能仍然无法避免。还说他想对上次提供情报的失误做出一定补偿,主要可以体现在对M237的后续治疗,和对他儿子们的后续照顾之上。
但也有一些条件,或是说请求——这点,M211说如果他能想好,过两天就会帮他们互相引荐。
只要有了他儿子们的能力,再加上近百名实验体引发的混乱……
唯一喝进去的那口酒好像在胃里稍微发生了一点作用,他逐渐感到胸膛发热,眼皮沉重,身体一点点轻了起来,于是靠在枕头上难得困倦地微微闭起了眼眸。
久,依稀感觉时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眼前似乎隐约闪过明暗交错,一点凉意轻柔温存地缠上了皮肤。
有点,舒服呢……
不禁伸手胡乱摸了两下,半梦半醒的男人却忽然莫名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手感好像……
眉头不觉皱得更深了,他神思恍惚,昏昏沉沉,迷蒙间蓦然想起了墙上的灯好像还没关……
他挣扎着睁眼,但下一刻,睡眼惺忪的男人就差点被床边久立的身影吓得魂都要飞向天外。
“凌、凌顼?”他仗着微弱的灯光和猩红的虹膜叫出了来者的名讳,但少年的神色颇显古怪,从来白皙如纸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些异样的绯红。
“你——”他起身,想要拉少年坐下细看。可身上却忽然十分沉重,让他不得不望向从梦里就略显奇怪的下身。
只见一只庞然的黑蛇正缠着他的右腿直覆上腰际,冰冷的腹身紧贴他肚皮轻轻蹭着,慵懒地吐着信子用蛇尾坏意地勾他的脚趾。
“……蛋壳!”他惊声,虽然早过了害怕的状态,但也对这从未有过的接触感到了几丝微妙的不适,“凌顼,快让它下来!”
但少年却仍只是看他,一人一蛇两双一样血色的眼瞳,都看着他,有些压迫却又意外平静地看着他。
“就不能让它黏着你一次吗?”良久,那少年才轻声说道,清澈的嗓音有些低哑,吐出的气息似乎也卷携着热流,“它明明一直都那么喜欢你。”
黑蛇听了,翘起脑袋点头。它缓缓游动起身子,直到慢慢攀上了颈窝。
它开始用蛇信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男人脸侧。
M237只感觉自己身上开始冒出了冷汗:“不是,主要是时间和方法都有点问题。”他伸手按住了蛇头,但蛋壳脑袋一扭,却是极为灵活地又顺着他胳膊顺杆爬了,“总之,你先让它停下……”
“啊,是啊。”少年点头,突然微笑,“爸爸你总是这样。”
他随即近身,坐在了男人身旁,一股明显的酒气伴着第一次听闻的怨语从他艳红的薄唇里倾吐而出,“总是假意接受,又总是不说真相……”
“凌顼?你喝酒了?”男人错愕,立刻醒悟过来,“是我放在桌上的那杯?”
“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少年俯身,轻轻趴上他胸口,“但是,好难喝,”他扇动起自己纤密的羽睫,用含混的声音叽叽咕咕地嘟囔,“爸爸,真的好难喝……”
他嗓音憋闷,似乎前所未有的委屈,这罕见的情感放在凌顼身上,就实在无法不使男人格外地感到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