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顺着文天成话头一接,万般附和道:“就是啊,我也觉得不可能,哥哥肯定是对的。”他又接着哄起来,“但证据不是不足嘛,哥哥再对也没什么用呀?这样,我努力一把,说不定今晚他就露马脚了呢。”
“呸呸呸。”文天成立刻往他脑门上呼了一下,“再胡说八道就弄死你。”
楚渭无辜地一缩脑袋:“好啦,我错了。不过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车吧。”
今晚的公益夜由知名传媒公司LCM主办,旨在给国内荒漠化最严重的几块沙地植树造林,规模不大,全场直播。请的艺人虽远不及企业家多,却个个顶流,都是热搜上抖三抖的人物。
随着车辆驶近,宛如华宫的酒店也逐步铺展在了眼前。那白色雕纹的大理石柱仿佛自遥远的帕特农神庙搬运而来,在薄暮与地灯交融的晦明中更显恢宏。
十来米的大红毯早已顺着阶梯倾泻而下,楚渭刚推开车门迈下脚去,闪光灯和快门声就接踵而至。他神态自若地理理衣摆就挂上了标准而公式化的微笑,一面挥手一面前进,镶了半边亮片的艺术领结在摄影机下晶晶反光。
文天成就这么盯着他走上会展台,签名照像受采访,一切都顺理成章娴熟老练,众星捧月似的烘托着,第一次突然而鲜明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无论现在如何亲昵,他们也注定不是一路人。
自嘲地摇头浅笑了一番,他也终于从偏门下车走进酒会席。
席间已来了不少人,大堂后方满满当当,只剩前排还空着几行,就等嘉宾走完红毯一位位上坐。
估计是不好安排也上不得台面,文天成的位置离楚渭实在远,前面还齐刷刷挡了一行标兵似的三脚架,作对般挺立着,看不清过不去,属于救不了火的远水。
他只好趁着这时机四下环顾起来,在喧嚷人群里警惕地搜索起心中怀疑的几张脸。
一个都没找到,他长吁一口气。但随即,他游荡的目光向前一扫,却是迟疑地顿住了。
他居然在刚入席的几个嘉宾里发现了一抹熟悉的浅金身影——是钟昴。
他怎么也在这儿?文天成费解地拧了拧眉毛,隐约觉得最近看见他的频率高到了出奇。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四百万!四百万!侯广明先生的《北山燕雀春歌图》还有没有要再加价的?”台上的主持人突然极端亢奋地扬手一指,“二十八号的钟先生!四百五十万!四百五十万了各位企业家!还有人要抬价吗?”
“五百万!四十九号的潘先生举了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好!二十八号的钟先生又举牌了!居然!五百五十万了!那么我们的潘先生呢?!”
“举牌了!六百万!六百万了!已经是初始价的三倍了!还有没有更高的?!”
“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六百万三——次!”
“没有!成交了!恭喜康定医药的董事长潘鹏先生以六百万斩获了侯广明先生的《北山燕雀春歌图》!请到台前来!”
那董事长似乎跟钟昴是有什么私人恩怨,每当对方面无表情举起手牌总要拼死拼活压上一头,场上就见二人刀光剑影杀气凌云。这把赢了,他站在台上冲钟昴笑得龇牙咧嘴好不恣意,但不知为何,文天成突然就有种莫名的直觉,其实钟昴对那画没有一点兴趣,是故意的。
“好的!那么我们的公益夜到这里就已经进行一半了!在激烈的竞拍之后大家是否已经有些疲惫了呢?别担心!让我们这就请出一位有天使之美誉的歌手来为大家荡涤心灵的尘埃!让我们掌声欢迎——楚渭!”
灯光倏然大暗,舞台上几位身着薄纱的少女也随着轻柔前奏缓缓舞起了曼妙身姿。她们像波浪一样逐一褪去,最后一束柔光打在了舞台中央,楚渭便自黑暗中一步一步遥身而来,最终长臂一舒,握上了银白的立麦。
仿佛于瞬间化为了一场独角的演唱会,拥挤的大礼堂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了那低缓而澄净的声音飘荡上空,于风中寻找起答案。
文天成看呆了,心脏嘭咚嘭咚直跳。
他情不自禁就要微笑,仿佛要向世人都展现出自己的珍宝一样,恨不能把楚渭捧在手心里炫耀,高喊着看啊看啊,我家的……!
可台上闪耀的巨星却分明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真奇怪,他微笑着想,楚渭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呢?他的喜爱来得毫无缘由却又真情深厚,就像夯实了地基的空中楼阁,两者兼有,最后反倒容易从中间断了。
不能太较真,却又舍不得割裂,任凭两边拉扯着,只等任务结束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