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骗我呢?父亲。”这句却是一声颤抖的困惑,“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兴许,我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的只会是各执一词的争论,无限延长的痛苦,与越发稀少的时间。
男人半垂眼睫,有意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况且,这只是一种道听途说的说法,未必就是真的。就算它是真的,以我的痊愈能力,也不一定就会走到那步……”
“听不清啊,你们鬼鬼祟祟在那儿瞎嘀咕什么呢?”影像里的人不满地敲了敲屏幕,“要是到现在还在怀疑芯片的有效性,那可是会让策划者的我感到很伤心的啊。”
他皱眉,低头在什么上摆弄了一会儿。
“好吧,那就让我来用真实数据给你好奇的儿子们做出回答吧。”他抬手,一个显示着各种数据图表的屏幕就代替他的脸出现在了楼上。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出去了的女孩们吗M237?就是配合完成了受孕实验的那些。”那声音笑,笑里满是恶意,“我可没骗你,她们是真出去了。只是可惜,没什么素质好的,都是才刚刚走到红线之外,就……”
他划拉起手头的屏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算是当时挺不错的了,但可惜,还是没有一个挺过了芯片破裂带来的后遗症,最轻的也损伤到了大脑皮层,现在还跟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
说到这里,他终于又拿下屏幕露出了自己那张魔鬼般深赭的,毛孔粗大的脸盘:“我们也很遗憾啊,明明只是想消除记忆而已。”他耸肩,“但有什么办法,大脑就是这么一种脆弱的东西,一不小心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怎么,怎么会和他听到的版本这么不一样?!
M237悚然,甚至都不敢看四周越发黑下的脸庞:“但,但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你们不是也知道?!”他慌乱地想要解释,“而且,如果林秦看中我的价值不去按那个按钮……!”
“什么?按钮?”
但这句却好像被那人清楚地听见了,他也不多说,却只闭目沉吟了一会儿,“嗯……这下老鼠的名单好像倒是可以缩小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震惊地瞪大了双眼,M237一抬头,却直直就扫过了钟昴沉思着看向他的眼瞳。
“他刚才……提到了红线。”
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年也突然兀自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五米开外,蹲下,手指在地上一道细窄却清晰,明显是被什么割开的凹槽上一划:“会不会,就是这个?”
“噢,看来你们是找到了。真惊险,只差一点了呀……”影像里的人好整以暇地叹了口气,“所以我究竟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M237?”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不由浑身一抖:“不是……按钮……?”
林秦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然,怎么会是呢?按钮这种毫无保障的东西,早在你成功觉醒的那年就已经被我们淘汰掉了!现在讲究的都是万无一失!”他顿了两下,“顺便,就算当时你屏蔽了自己的定位越过了红线,只要独立系统判别你消失超过了三十分钟,也一样会自动开启对芯片的损坏进程……”
这下,别说M237,就连钟昴的眉头都禁不住深深皱了起来。
好像……一时竟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谈话间,姗姗来迟的警卫终于一层层围拢了上来,他们手持电枪看似威严地瞄准着,但裤管里的双腿却在看见了楚渭一幕后轻微颤抖起来,也不敢真的冲锋陷阵。
还有胜算的余地吗?
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秋翊对着这些小卒就要展开架势。
“哎别急别急,好不容易今天……哦,昨天,是我儿子的生日,既然你们会挑日子,那我不妨也多给你们留个情面。”然而这时,建筑上的巨脸却突然诡异地露出了一个微笑,“这样吧,两个选择,第一,你们继续逃,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我们鱼死网破;第二,你们现在就回来,我宽宏大量停止所有对M237的折磨。”
离巨脸最近的楚渭猛一回头:“你说什么?!”
“唉演戏么,演得就要像一点,反正也不急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的,M237你说是吧?”
苍白的嘴唇突然被咬出了血色,M237惊恐地望着巨幕上奸滑的中年男人:“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言而无信……”
“哦?怎么就不可以呢?我可是记得,我们并没达成过任何一项统一的协定呀?”他说着,并正如一个月前玩笑似的所言,调出了几张男人病态瘫倒,高烧在床的实验图片。图片照过他溃烂的皮肤,脓肿的肢干,掉落的毛发,和液态似消失的皮肤下血肉模糊的森森白骨……
影像前的楚渭看着几乎要疯了,他颤抖着,拼命用手、用头、用身体撞向那钢铁的围幕,流着泪嘶吼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他撞得厉害,连地基牢靠的建筑都瑟瑟地打颤,最后还是凌顼冲上去扇了他一掌才制止住了这自戕式的举动,但拖回来就抱住M237哭成了个水汪汪的泪人。
“我操。真他妈的疯了。”
不忍再多盯那画面一秒,秋翊回头望向男人惨白的面庞,“竟然心甘情愿受这种摆布,你是不是他妈有……”
“秋翊。”
第二次,钟昴打断了他,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寒冷、严峻,像灌了铅,把心都拉得往下直坠。
“你为什么不怕死。”指甲掐进了肉里,他阴鸷地盯向眼前的巨脸,“是因为你把你的生命特征也加进了芯片的触发机制?”